第二十六章 欲结同盟，步步为营
萧然虽然走路仍然一瘸一拐，可终于可以不用人扶了。苏伦送了一大堆奏折过来，并转达了萧潼的话：“皇上说王爷这几日闲得发慌，快要不记得自己是朝廷中人了。所以皇上特意命奴才送了这些奏折过来，好收收王爷的性子。”萧然暗暗叫苦，大哥这几句话话中有话，莫非是听自己说了师父来过，又勾起他的疑心来？大哥啊大哥，既然怕我心向江湖，当初又何必允许我拜江湖人为师？
于是含笑让苏伦稍等片刻，自己转身回书房，提起笔来，刷刷几笔勾出一幅水墨画，交给苏伦：“公公回宫将此画交与皇上，皇上自然明白本王心中所想。”
“奴才遵命。”苏伦将画带回宫中，萧潼一看几乎失声笑出来，画上两人栩栩如生，一个是身穿龙袍的自己，另一个是素衣白袍的萧然，但两人都已须发如霜。萧然正在拜别萧潼，身后是山水茫茫，一叶小舟。
“这小子。”萧潼又好气又好笑，“等他老时，朕早已成了黄土中的枯骨了。还能看他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么？”
苏伦听他毫无顾忌地谈到死，心中暗暗吃惊，却不敢接口，只能讪讪地笑两声。
沐无双走上凤凰街时，一直觉得背后似乎有人跟踪。他只当不知道，匆匆走入翰墨林。刚看清店内情形，就见蓝衣掌柜向他使个眼色，低声道：“外面有人跟踪公子。”
“是什么人？”
“靖王府管家林安。”
沐无双心中一动：“竟然是他？难道……”微微勾起唇，“无妨，我来买冷香笺，王爷要的。”
“明白。”
掌柜迅速拿出一卷纸，交给沐无双时，掌心暗暗塞过来一个小盒子。沐无双会意地点点头：“多谢掌柜，我走了。”
转身刚要出门，又回过头，声音略略提高：“掌柜的，我是外乡人，对长宁不熟。掌柜可否告诉我，这长宁城内何处有庙宇？”
掌柜一愣，随便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沿凤凰街往前走，到城东有一座西林寺，那里香火很旺。”说到这儿掌柜的风趣地笑道，“小哥年纪还小，总不会是为了求签问自己的终身吧？”
沐无双微微一笑：“不是的，掌柜休要胡猜。”
西林寺香烟袅袅，门口有两位小和尚在打扫卫生。沐无双走过来合掌躬身：“两位师傅好。”
小和尚谦和地还礼：“小公子是来求签亦或上香？”
“我是替我家主人来祈福的。”
“那请公子跟我来。”
沐无双跟着小和尚到正殿，上了香，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香烟氤氲中，沐无双清俊的眉眼显得有些朦胧，喃喃的语声从他唇中逸出来，字字清晰：“无双身份卑微，命若轻尘，自来到少宁，一直心怀惴惴，未有一日稍安。蒙皇上恩典，允许王爷收我为徒。蒙王爷不弃，为我治病，助我脱胎换骨。无双心存感激，无以为报。今日特来为皇上与王爷祈福，愿菩萨保佑，保佑皇上龙体安康，保佑穆国天下太平，保佑王爷福泽绵长，保佑郡主芳龄永继……”
殿门外，林安的身影藏在门背后，隔着几步距离，将沐无双的喃喃自语听得一清二楚，紧锁的眉峰渐渐展开。
回来的路上沐无双发现身后的“尾巴”已经没有了，一丝笑意在他微抿的唇边展开。他知道自己又赢了一局。
人影一闪，梁王府侍卫统领莫衍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面前：“莫衍见过无双公子。”
“莫统领，真巧啊，又遇见你。”沐无双淡淡的笑容在阳光下闪烁，莫衍看得有些发晕。这位少年，怎么看起来越来越象萧然的气质？
“无双公子，不知昨日所托之事……？”莫衍看着沐无双，目光幽深中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含义。
“不必担心，暗影已经失忆了。”
“哦？竟有此事？”莫衍既惊且喜，松了口气，脸色缓下来，“这下我们王爷可以高枕无忧了。”
沐无双微微蹙眉：“你们不是收买了好多杀手么？为什么不趁夜进府杀了暗影，却要让我出手？”
“这……”莫衍语塞，“公子岂不知萧然的武功天下第一？偷进王府，不但杀不了人，反而打草惊蛇。”
“你明知道他受了杖刑，根本动弹不了。”
莫衍叹口气：“是，我们都知道他受了杖刑。可他这个人……你根本料不定他。他的潜力是无穷的，纵然他身受重伤，十个我加在一起也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才希望你出手。”
沐无双点点头，想起前夜萧然听到府外动静时那飞身掠起的样子，心不觉又下沉了几分。
“只不过……你们也想考验我吧？”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莫衍岂敢？我们一刻都不敢耽误，怎么可能为了考验公子而提出这样的要求？若是可以，我们当然希望立刻解决暗影。”
沐无双道：“我相信你的诚意。”
“等我们主人安定下来后，他会亲自与公子见面，共商大计。相信公子有了我们主人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莫衍目注沐无双，不失恭敬地道。
沐无双看着他，一丝冷笑从眼底掠过，却快得不易察觉：“其实何必呢？萧然对你们王爷关怀备至，恨不能以身代之。”
莫衍微垂着眼帘，有针尖般的光芒从他眼中闪过，再抬头时却恢复了谦逊有礼：“人各有志，无双公子志在离国，而我们王爷志在穆国。你们虽然目标不一致，可手段却必须一致。所以，你们是真正的最佳组合。无双公子在穆国孤掌难鸣，即使智慧超群，也很难成得了事。若是有了我们王爷的财力、物力，以及在江湖中的人脉，对无双公子必定事半功倍。”
“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与梁王见面。只是，莫统领应当明白，无双此刻尚处弱势，要想无双帮得上梁王，须得请他耐心等待。他去培养他的实力，而我，我要让自己练成绝世武功。所以，在此之前，萧然不能出事。他若耐不住动起手来，就休怪无双撕毁盟约！”
说到此处，沐无双眼里蓦然露出凛然之色，那一瞬间的锋芒令莫衍不禁怔住。目光数转，终于微微笑起：“无双公子放心，我们既是同盟，当然要互相配合。我们王爷也正需要时间来丰满羽翼。请公子安心呆在靖王府，将萧然的文韬武略全部掌握，到时公子何愁不能打败萧然？”
沐无双赞许地微笑：“梁王有你这样的属下，真是他的福分。”
“多谢公子夸奖。”
回到王府，沐无双走进书房。萧然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无双，怎么去了这么久？”
沐无双从眼角的余光看到林安正走过来，只当不知，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局促不安之色：“回王爷的话，奴才……奴才……”
“怎么了？”萧然微微蹙眉，“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沐无双连忙跪下去，惶然道：“奴才该死，奴才贪玩，刚才去凤凰街上转了一圈，耽误了时间……请王爷责罚。”
萧然哭笑不得，正想拉他起来，只听林安亲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王爷别生气，无双这孩子明明做了好事，却不告诉你。真是个傻孩子。”
萧然抬头：“林叔？”
林安走进来，伸手去拉地上的沐无双：“刚才我在西林寺，碰巧看到这孩子去寺里烧香。”
“哦？”萧然微笑，和声道，“无双，你是去为令尊祈福么？为什么不说呢？我不会怪你的。”
“不是。”林安笑吟吟地道，“这孩子是为你和皇上去祈福的！”
萧然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来，温暖的笑意在他脸上漾开，轻轻拍拍沐无双的头：“好孩子，你的心思……真让为师感动。”
沐无双俊脸微红，悄悄退后一步，低声抗议道：“王爷，无双说过，无双不是孩子了……”
一句话说得萧然与林安都笑了起来，满室阳光跳跃。
卧室中，暗影从昏睡中醒来，见一名王府侍卫正坐在桌边发呆。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苍白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呻＿吟。
“暗影，你怎么样？”侍卫连忙走过去，“要喝水么？”
“我……”暗影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消瘦的下巴愈发尖削，声音虚弱，“我不要……兄弟，麻烦你……请主人过来。”
“哦，只怕王爷仍然行动不便。你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么？”
“不……此事……我想当面和主人说……拜托……”
“好。”侍卫转身欲走。
“等一等……”暗影叫住他，“只请主人……一人前来……”
“好，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