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父必有其子,刘守光哪里吃这一套?什么上下尊卑,这年头还不是武力说话?他找了个机会派兵攻破大安山,把老爸给囚禁了起来。
这下子,美人就得交出来了吧?
在这之后,刘守光趁乱索性在幽州称了帝,按理说刘仁恭也就成了“皇帝的老爸”,可是这个尊贵的老爸,却仍然是个囚徒。
后来幽州被刘仁恭的死对头——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攻陷,李存勖将刘仁恭逮住,以刀猛刺其心,用他的血作为祭奠,然后斩首。
——那几个山洞里的钱,究竟藏在何处,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谜。
还有一种说法是,上述的永安铁钱,是刘仁恭之子刘守光在幽州称帝之后才铸的。
永安钱流通时间甚短,在后来的1000年中,人们甚至不知它是何人所铸,在哪里使用过。加之存世数量绝少,就显得更为神秘。直到民国时,人们才基本搞清了它的来龙去脉。
刘仁恭,算是中国钱币史上最恶的一个恶人了吧。
他发明的泥钱,还有一个后话,也值得一说。
唐亡后,紧跟着的是五代十国,五代里面有个“后唐”政权,就是杀刘仁恭的那位李存勖建立的。
李存勖在战场上是一员勇将,治国却极为昏聩,常常面涂粉墨,穿上戏装,登台表演,朝政什么的干脆就不管啦。他还用伶人做耳目,去刺探群臣的言行,引起朝野怨恨。
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深孚众望,对这个戏子皇帝实在不能再忍了,就发兵攻击李存勖。在混战中,李存勖被哗变的亲军杀死,李嗣源在群臣拥戴下称帝,这就是后唐的明宗。
明宗是整个五代里最贤明的一个君主。他即位后决定铸新钱,便叫臣下呈送一个前朝钱币的清单上来,好作参考。
负责拟清单的鸿胪少卿郭在徽,在清单上竟然列入了刘仁恭的泥钱和铁钱。
明宗一见,动了肝火:你这是在咒我!刘仁恭是什么人,他造泥钱,绝不是搞经济建设,而是害人!
骂完了,又把郭在徽给降了职。
可是这位后唐明宗,也没有忘记刘仁恭藏的那笔钱,曾大张旗鼓地在大安山掘宝。《旧五代史》上记载,当时幽州有个衙将潘杲,上疏说他知道刘仁恭在大安山的藏钱之所,枢密院(国防部)立刻派了人去监督发掘,结果“竟无所得”。
大安山,就在北京房山区西北80多华里的地方。藏宝处,就在山上。
不过,喜欢看《盗墓笔记》的朋友们,且慢高兴。
——因为这宝藏,已经在1000多年前的辽代,被辽圣宗派人去给挖出来了,所有掘出的铜钱,都拿去铸了新钱!
至于还有没有残留的,不详。有不死心的朋友,不妨也可以去探访一下。
老百姓就用鸡鱼鸭鹅作“货币”
刘仁恭死于非命,这是上天惩罚他。但是我们后世有玩钱币的人(雅号“泉界发烧友”),可能还是会感谢他为唐朝钱币史添了点花絮。
唐代的货币,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一些也要交代一下。
在晚唐,西域地区唐朝的管辖区内,曾经铸过两种“通宝”,一种是“大历元宝”,一种是“建中通宝”,这算是地方钱币了,主要就在当地流通。
当时西域还有一个突骑施国,是游牧民族政权,以前经常活动在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玛克),也就是李白的故乡。在武则天去世后,这个小国正式从属于唐朝,为唐朝守卫西部边境。唐中宗封他们的首领为“怀德郡王”。
这个突骑施国,铸过一种独特的方孔圆钱,与开元钱的形制一样,但钱文是粟特文。
这个粟特文,是中古伊朗东部的一种文字。现代中国能懂得这种语言文字的人,那就等于学界的华南虎了,大概就只有陈寅恪、季羡林、周一良等几位大师而已。
另外,在已经灭亡的高昌国旧地,唐朝时还活动着一支“西洲回鹘”,也是游牧民族。他们也铸了一种仿开元钱,钱文是回鹘文。
回鹘,在唐朝前期叫“回纥”,后来又改名叫“畏兀儿”——这名字有点眼熟吧?对了,他们就是今天维吾尔族人的祖先。
这两种少数民族文字的铜钱,可谓意义重大,从中可以看出,华夏文化当时对西域的影响是何等之深!
除了这些钱币之外,唐朝的货币种类其实相当丰富。由于唐朝从头到尾都没摆脱“缺钱”的困扰,因此,唐中央政府特别提倡谷帛货币化。唐文宗甚至规定,在交易中凡是金额超过100贯的,所用货币,粮食或布匹要占一半才行。
到了灭佛皇帝唐武宗时,那就更厉害,他规定:交易超过5贯以上的,就要有一半的货币是谷帛。
在一些边远地区,因为流通的铜钱太少,那么不用政府提倡,老百姓也会自动用实物代替钱币。
那时候巴地的边缘地区,就是用盐和布匹充当货币的。巫峡一带,则用水银、朱砂、象齿、彩绸、头巾等充作货币(见《唐会要》)。
汉中一带的风俗,就更具有乡土气息,不但现钱极少用,布帛也很少用。老百姓到市场,都是物物交换,比如要买盐的话,拿一斤麻或一两丝去换,再不然鸡鱼鸭鹅也都行。
这样的“原始贸易”,虽然看上去换算好像很复杂,但老百姓却觉得很方便。(见《元稹集·钱货议状》)
——百姓们过的就是油盐柴米的日子,你政府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自然有办法对付。
本书在最前面,曾特别提到过云南地区,在唐代那个地方叫做“南诏国”,也就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小王子”段誉的家乡。南诏国就一直不用金属货币,用的是贝币和绢帛。
虽然大唐的货币五花八门,但是政府却没把金银正式算在货币序列里。中唐元和三年(808年),还曾一度下诏禁止开采银矿。
可是金银即便不再是法定货币了,它们在民间还是具有货币的功能。在岭南,因为外贸发达,人们甚至只把金银看做是货币。
晚唐诗人韦庄写的著名诗篇《秦妇吟》,也说黄巢起义时,长安城里“一斗黄金一升粟”。看来在特殊情况下,黄金也可以用作支付。
这没有疑问:金和银,永远是和“财宝”连在一块儿的。
古今都一样!
有的东西,虽然号称是财富,但是很虚。比如股票、基金、期货、股指期货,那只不过是账面数字,你把钱投进去,它要是给你“虚”掉了,你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懂是怎么被“虚”掉的。
可是你买银行的金银币,即便价格再跌,也没有一种是跌到面值以下的。
如若不信,你今天就可以到银行去确认。
不是有一首歌说“太阳是一把金梭,月亮是一把银梭”吗?那我们不妨也可以这样理解:金银之价值,就如日月之永恒。
在古老的钱币上,铸有日与月的标记,其意义也在于此。
这是古人在向你暗示一个真理——
钱,永恒也!
五代的货币政策各有高招儿
我们该向辉煌大唐挥手说再见了。读史,这大概是最不忍释卷的时刻。
华夏民族古代的面子,全都在大唐这里。
各位读者即使没到过日本、韩国,总该吃过日本料理或韩国料理吧?看到那种精致、那种彬彬有礼,我就能感受到大唐之风。
就更不要说那些衣袂飘飘的女性服装、那些白墙黑瓦的清雅宫殿了。
这本来都是咱们的!
“礼失求诸于野”,我们现在还能说什么?
好好的大唐,被无数的野心家你一榔头我一榔头,给敲打完了。
毁坏自己的国家,就像毁坏无主财产似的,不知这些人脑袋是怎么长的?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可以到火星上去生活?
唐一亡,果然就是战乱纷纷的五代十国。就算是霸主、枭雄、草头王,也免不了人头滚滚,直闹腾了半个世纪。
其间出了无数的皇帝与“国主”,但没几个是雄才大略的,都是能玩一天算一天。
华夏这个经济上的务实民族,在政治上为何又如此虚无?还真是值得研究。
现在,我们来看五代十国的钱币。
先弄清五代是哪五代,我们好心里有数:按顺序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这些国名之所以都有一个“后现代”的“后”,是因为从周朝起,这些国名都有人曾用过,加个“后”是以示区别。
这些朝代的首都,除了后梁是在洛阳外,其余的都建在开封。
五代的各朝,都铸过自己的“元宝”或“通宝”,形制和重量一般都仿照开元钱。
唐朝遗留下来的缺钱的问题,在五代仍然存在。其中后唐也曾经效仿唐朝,下过禁止蓄钱的诏令,同时还禁止商人携带钱币出境。后唐明宗时,还进一步规定,商人不准携带500文以上的钱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