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是想确定我什么时候离开。”她没忘记一个月的时间约定。
“没错。郑小姐,你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没办法再给你一个月,我要你三天内马上离开A市!”沈一桥不带一丝感情地称呼她,威严的话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
郑央再镇定也无法神态自若,她上前一步:“沈先生,请你不要出尔反尔。三天内离开……恕我做不到!”
沈一桥猛然转身,灰眸寒光迸射:“你真不离开?”
郑央咬咬牙,耳边突然回荡起昨夜孩子跟黑司靳那断断续续却默契的歌声,挺了挺脊梁对上他的眼睛:“我要的并不多,一个月不行吗?”
一个月,够她整理混乱的心,够她处理完所有的复杂关系了吧?
岂料沈一桥断然否决:“不行!三天内,我要看你们全部消失!否则别怪我老头子不念旧情!”
威胁的话语一旦出口,就如刀子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血淋淋的鸿沟。郑央怒从悲来:“沈先生怎能如此不讲道理?先是利诱,现在是威逼,为了沈小姐,你竟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
沈一桥灰白的胡须轻轻抖动,这小女人总是如此大胆,他阴沉着眼眸:“是!凝凝是我唯一的宝贝孙女,我对她的保护就如同你对小星一样!”
“不,不一样。”郑央无奈地摇摇头,“至少我不会因为对小星的爱护,就这样一步步去将别人逼上绝路!”
绝路?沈一桥终于被这两个字震动了一下,眯起老眼,眼中闪过她不懂的悲哀:“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路么?”
郑央不解老人眼中突然涌现又极力隐藏的沧桑,但仍为他略带悲怆的话语所惊。她在那个瞬间也充满哀伤,面对自己的亲爷爷,有句埋了许久许久的话缓缓问出口:“如果……当年小央有机会认祖归踪,你也会待她如待沈小姐那般疼爱吗?”
沈一桥蓦然湿了眼眶,但在这年轻的女人面前不愿流露出半分脆弱,他对小央愧疚一生,遗憾一生,这些都是属于他垂暮之前不可挽回的悲剧。悲剧已有一个,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自私又如何?这个世界若要对得起自己,就势必要自私。
他握紧了手中拐杖,将沉重的悲哀迅速隐藏:“世上没有如果,你若是为小央抱不平,那么要怪也只能怪她没这个命!纵然生在豪门,但没千金命……”
原来,自己是命薄之人。大难不死,依然无福。郑央忍住泪意,咬唇道:“是,小央没那个命!但是沈先生,凡事给别人留一条退路,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住嘴!我还用得着你一个丫头来教训么?”沈一桥胸口快速起伏,微微气喘,“留一条路……谁来给凝凝留一条路?”
老人沙哑的吼声,让郑央的心脏骤然紧缩,她意识到他话语里的不对,惊问:“她怎么了?”
沈一桥脸色骤变。
“她能怎么了?我知道她很爱黑先生,可是爱情是相对的,是不能勉强的。你若执意要撮合他们,或许换来的不是幸福,而是另一桩悲剧!”郑央看得清楚,黑司靳并没有爱上姐姐,姐姐却真的陷入很深。如果不是沈一桥突然这样逼迫,她也不会这样清醒而冷静。
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幸福,这是她曾经用痛苦的经历换来的教训。
原来自己也一直在自以为是的成全姐姐,昨夜脑海里反复回荡姐姐的话,今日再见爷爷这般相逼,她问自己——就算自己马上离开,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吗?
沈一桥握着拐杖的手指开始颤抖,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在迟疑,在决定一个重要的秘密要不要说出,转身,看到郑央抿唇倔强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出声:
“若结局注定是悲剧,我也一定要在悲剧之前,满足凝凝的一切心愿!”
“什么……意思?”郑央屏住呼吸,意识到他话中悲凉与沉重。
老人吸了口气:“她的日子……不多了。”
郑央怀疑自己听错了,身子剧烈一晃,表情比他还要痛苦:“谁?沈小姐吗?日子不多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担心的脸上,决定说出心中悲痛的秘密:“她患有先天性肾衰竭,所以从小我们便很小心地呵护她。十岁那年她的单肾出现坏死现象,之后我们十分担心,四处寻找与之匹配的肾源,以防万一。八年前,她在美国做了换肾手术,后来一直用药物小心地控制排异反应……”
听到这里,郑央全身僵硬,每个细胞都为这个消息而凝固起来。
沈凝,她的姐姐……原来活得并不轻松,长期处在病痛的危机之中。
“沈家人丁单薄……就剩这么一个孙女,我们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一丝不快乐。虽然不忍她离开身边,她却像只渴望自由的小鸟想走遍世界各地。我们纵然不舍,也只能尽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可是,今年,她突然回家并决定不再出去了。”沈一桥将手捂在自己的胸口,毕竟是年入古稀,身体自然衰弱,说起这种悲痛的事情难免情绪激动。
郑央慌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扶到车里。
沈一桥闭了闭灰眸,目光变得浑浊,哪有半点严厉:“她不愿意出去了……因为她近一年来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排异现象,可是,她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只笑着说她累了,想留在我和老太婆身边,永远陪陪我们,她这辈子也不要结婚了,说这个世界不可能再有人像我们一样对她呵护倍至……可是,她遇见了阿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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