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新楚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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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瓷观音

一艘很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华丽又安稳。

媛容也得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她沉沉睡过去,等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

船舱的门是开着的,不时有娇美的声音传来。

“姑娘吃些东西吧。”一个窈窕的人影,随着语声飘飘走了进来。她笑容温柔,面色却是苍白。柔软而宽大的长袍,长长地拖在木板上,盖住了她的脚。

她的脚白皙、晶莹,好像玉一般。

媛容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手上。那双莹润白嫩的手上托了一个大大的食盘,上面有一只烤成金黄色的鸡腿、一小盅腊味饭,和半碗浓浓的番茄汤。

她已经快饿疯了。

媛容小心地将柠檬汁挤在鸡腿上,撕下一块鸡腿肉,慢慢地咀嚼。一口汤配一口饭,她吃相优雅且不疾不徐。

她吃得很干净,不仅是杯盘中的食物被消灭殆尽,就连她的嘴角、手上和桌面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姑娘好教养。”苏蓉蓉轻叹,“敢问芳名?”

媛容收拾好餐具,道:“你可以叫我媛容。还未请教?”

苏蓉蓉嫣然道:“我是苏蓉蓉,那个会说广东话的叫宋甜儿,另一个是李红袖。”

媛容微笑道:“那位宋姑娘厨艺可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美味了。”

苏蓉蓉有些惊讶:“元姑娘怎么知道这是甜儿的手艺?”

媛容道:“南国姑娘甜美的语音总是别有风味,甜儿姑娘的腊味饭更是不同凡响。”

苏蓉蓉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很不一般,细细打量起她来:“以姑娘的聪慧和气度,可不像是会沦落至此的人。”

媛容道:“一个人无论拥有怎样的过去,都已经不复存在。倒不如思考当下应该怎样做,路要向前看才好。”

苏蓉蓉幽幽道:“姑娘想让我放你走?你莫要忘了,是香帅命我将姑娘留下的。我又怎么会辜负他的期待?”

媛容的语声不疾不徐:“苏姑娘不妨听我一句劝,有些时候,红颜知己才是天下间最没前途的职业。”

苏蓉蓉面色有些微变,却还是缓缓定下了心神:“我想元姑娘误会了。我们三个并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好朋友。在香帅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他去付出生命,可他却愿意为了朋友冒生命之险。从这个角度来说,做他的朋友实在比做他的情人要好的多。”

媛容悠然道:“可我看得出,你当他不仅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李红袖也是。只不过比起楚留香,李姑娘似乎在意你更多,所以她不愿意让你们为难,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倒是那位宋姑娘还真是个孩子,心思单纯,情窦未开。”

苏蓉蓉冷笑:“元姑娘未免猜的有些过了。”

媛容却淡淡一笑:“昨晚他昏倒,你们一个比一个更着急,全都慌了神。感情这种事是藏不住的,就算嘴巴闭上,眼睛也会说出来。”

苏蓉蓉的心沉了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媛容叹息道:“我所求不过是逃出这艘船。如果还能带走那尊白瓷观音,就再好不过了。”

苏蓉蓉忽然睁大了眼眸,看向媛容的目光有些复杂,她从未见过如此自大的人。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竟然能将如此不合理的要求,说得好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这并不是一艘普通的船,船舱里装置了四十九处巧妙的机关。

这些机关可以在一霎眼间,令人丧失抵抗能力——有的可令人晕迷,有的可锁人四肢,有的可将人送到海里去。

苏蓉蓉道:“你可知,就连江湖中最顶级高手都未必能从这艘船上全身而退。你竟然想带着白瓷观音走?天底下,只怕还没有哪个人能有本事从盗帅的手里偷去什么东西,只有他偷别人的份。”

媛容甜甜一笑,道:“所以我才来求苏姑娘你帮忙啊!”

苏蓉蓉冷笑:“元姑娘哪里来的自信,我会帮你?”

媛容道:“我本来是没什么信心的,可看到了你对他的情意,就改变了主意。若说天底下能帮我完成这件事的人,非苏姑娘莫属。”

媛容忽然顿了一下,眼波流转,悠悠道:“难道,你不想要他为你着急吗?”

苏蓉蓉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眼前的女子下了蛊。

媛容道:“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你们平时都乖得很。他总是跑出去,而你们却一定会在家等他。无论他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也都会一丝不苟地帮他完成。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牺牲,男人往往是不领情的?”

“因为你永远在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便会认为你的等待是理所应当的,会认为你留在家里是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可他却忘了,就算是一条看门狗,有时也会出去兜兜风的。就算是再听话的猫儿,有时也会露出利爪的。”

“苏姑娘,你为何不让他也着急一次?你为何也不听一次他的话?你要告诉他,你是一个人,有感情的女人。并不是他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你也会思考,也会不按照他的心意来做事。”

苏蓉蓉有些傻眼,她不得不承认,媛容的话非常有诱惑力。

下一刻,她就决定接受诱惑。

现在,媛容正骑着一匹小马,身上背着装有白瓷观音的小包袱悠闲地走在夜晚林间的小道上。

这匹马很乖,视力也不错,不需要她动鞭子驱使,就可以自己慢悠悠地在小路上漫步。不会走错方向,也不会撞到树上。

明明眼前是一片黑暗,媛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晴。

“想不到你这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倒是比很多武林高手更厉害,居然可以策反蓉蓉。”

楚留香坐在树上轻笑,转瞬间就跳了下来拦住了少女的去路。他打开火折子,轻轻捋了捋头发,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

媛容一惊,抬头,瞧见了他。双眉英气十足,但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鼻子挺直、坚毅。偏偏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一笑起来,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媛容看到他,眸子里闪过意外,却也不算太吃惊:“我料到你迟早会找来,只是没成想这么快。”

楚留香缓缓走到她面前,步伐轻盈。

他摸了摸鼻子,道:“你究竟是谁?”

媛容笑了,她眨着扑灵扑灵的大眼睛,就像是暗夜中的精灵:“我说过,我是媛容。这点没有骗你,你可以永远这样叫我。”

楚留香又道:“为什么一定要带走白瓷观音?”

媛容轻笑:“那你可知,这白瓷观音是谁的吗?”

楚留香道:“月承影的不义之财。前段日子,葬玉公子在江南洗劫了一个钱庄,没过多久,这东西就出现在他卧室的暗格中。”

媛容摇头。

楚留香奇怪:“这不是月承影的东西?”

媛容道:“就算十个钱庄也买不来这一尊观音像,这是夏侯家的东西。夏侯氏和司马氏要联姻,白瓷观音是夏侯小姐的嫁妆中最贵重的一件。”

楚留香道:“那你为什么要偷走白瓷观音?又怎么会这么清楚它的来历。”

媛容道:“因为我和夏侯家那位芝兰玉树的公子,有点瓜葛。”

楚留香笑道:“早听闻夏侯家的公子玄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看来所言非虚啊。连你这么精明的女人都是他的情人。”

媛容道:“月承影设计偷走了白瓷观音,夏侯玄正在全力搜捕盗贼。我只是刚巧去找那负心的男人理论时,撞见了姓月的行窃,他就直接把我掳走,免得走漏风声。”

“哪成想碰到了你,自然是要让天下轻功第一的楚香帅搭救,我才不会害怕月承影找到。”

“至于带走白瓷观音,是为了夏侯玄。苏蓉蓉能为了要你着急而放我走,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夏侯玄而偷走观音像?”

楚留香苦笑:“女人的心事,果然还是只有女人最了解。”

媛容道:“那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楚留香微微侧身,一笑:“当然。”

媛容疑惑:“你就这么信我?”

楚留香摸摸鼻子:“一个字也不信。”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葬玉公子是为了钱财而去偷走夏侯小姐的嫁妆,早在你发现他之时就已经被灭口了,你哪里还有机会在我面前绘声绘色地编故事?”

媛容道:“你不信我还放我走,莫不是个呆子?

楚留香长叹了一口气:“我虽然不喜欢被人骗,但偏偏经常被漂亮的女人骗。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见到越漂亮的女人,心越软。就算你是在说谎,我也就会放你一马的。更何况,我最怕的就是麻烦,这观音像一看就是烫手山芋,我可消受不起。”

闻此,媛容“噗嗤”一声笑出来:“楚香帅倒还真是风流不假。”

说着,策马,晚风在树林间呼啸,远处传来的是女子清丽的语声。

“楚留香,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如有所需,必然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