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瑟瑟，天月披云。
午夜空气中弥漫着沉寂得发冷的味道，比这风更冷的，则是一堆奇形怪状的铁器，或是尖锐锋利、或是厚重结实，摆在地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袭人心扉——是恐惧的深邃冰冷。
“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锦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地铁器零件，不解问道。
白剑笑的眉间也是堆起厚厚愁云，身为当年天下第一剑的独子，可谓出身武林世家，各种兵刃、暗器自然都有耳闻见识，然而眼前这些零件却让他也难以揣测是何用途，十分怪异。
此时被白剑笑挟为人质的那个壮汉已被困住了双手，被前者拉到马车处，说道：“我不知道。”
“你送的货你不知道？”东方锦当即一瞪眼，喝问道。
那壮汉也是有苦难诉，垂着脸色，闷闷道：“雇主的东西我们哪能随便翻看？”
“若是普通的雇主自然便也罢了，但你们给朝廷送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寻常物件吧？”白剑笑拿起一个零件仔细观摩，“既然你也不清楚这些是什么，那你们此行是要送往何处，这你总该知道吧？”
“你……我不知道！”
壮汉也是倔强之人，本就被人俘虏挟持，受了莫大耻辱，若还好声好气对这两人知无不答，他也觉得丢了大脸，索性嘴上硬气些，也令自己心里好受些。
东方锦眉毛一甩，斜眼看着壮汉就有动手教训之势，“嘿，你当我傻啊！自己的车上东西不知道往哪送？”
“等等！”白剑笑一把拦着东方锦，然后眼睛细看向拉车得一匹马鞍上，“那边有个袋子。”
东方锦回头，道：“不就是个水袋？有什么好看的！”
“你武功挺好，可脑子倒真不好用。”白剑笑说着便已拿起了那只水袋，“若是普通水袋，他为什么时刻盯着看？”
闻言，壮汉脸色连变，苦恼地怒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那两人的动作。
“那这水袋上究竟有什么门道？”东方锦凑身问道。
“你看，这里面果然有东西！”白剑笑手指一划，只见水袋上破了个小口，接着便从夹层之中捻出一封信来。
二人赶紧聚到一处，从马车上寻了个火折子，借着微光将这封信看了个明白。
“原来是给杭州府的密文！”
东方锦皱眉道：“这什么意思？什么讨伐逆贼，清剿余孽的，一堆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
“杭州……逆贼……余孽……”白剑笑沉吟思虑，口中不断轻念着那几个词。
“看来这堆东西应该是一件绝世兵器了？”
片刻之后，白剑笑忽似灵机一动，扬声说道。
“我不知道……”壮汉矢口否认，但从其游离不定的眼色中，答案便已不言而喻。
“什么！兵器？那得是什么样的兵器得用这么多零碎物件？”东方锦惊讶叹道。
“这恐怕就得去问杭州那位知府大人了。”
“算了，我可没那心思弄个明白。”东方锦头痛似的挥手叉腰道，“就按先前讲好的，你快从这里挑一件，咱们的帐便两清了，剩下的还有这两匹马都归我！”
可白剑笑却没点头，反问道：“都说了这全是零件，缺了一个便不可成型，你又拿去想做什么？”
“卖钱啊。”东方锦估算着打量着那些铁器，沉眉颔首道，“少说有二十石，够换几十辆了！”
白剑笑顿时无言，不知该说何是好。
“我不拿这里面任何一物。”
“你想反悔啊？”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还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欠我的那点钱便一笔勾销……”
话至一半，就见东方锦的脸色一变，瞪着白剑笑道：“这堆东西加上这三匹马，难道不得值个上百两？凭什么一笔勾销！你是不是又想着法子诓我的钱！”
一番怒喝般的质问下，白剑笑缓缓摇头，神秘笑道：“这些东西在你手里就是废铁，但你若听我的话，别说是百两，我敢保证事成之后会有人用千金奉上。”
这一句话说得东方锦气息加重，不敢置信的道：“此话当真？”
“要不是你烦我，我可没心情去骗一个乞丐。”
“我叫东方锦！”
“叫什么随你，我提的条件你可答应？”
“你就会哄人上当，我凭什么还信你！”东方锦显然是因为今日酒楼那一幕有些怕了，虽然心中已是万马奔腾、欣喜若狂，但还是狐疑问道。
白剑笑眼珠微转，道：“就算你不信我，有个给朝廷搅乱的机会，你就不想来掺一手？”
“此话怎讲？”
“你亲口说你师父厌恶元军，而元军又都是朝廷养的，你不想再给你师父解解气？”
正在东方锦体会白剑笑的话中之意，旁边的那壮汉却是忍不住了，当即喝道：“你们敢与朝廷作对？”
“作对谈不上，只是日子太无聊，找个乐子罢了。”白剑笑回声一笑，却一直关注着东方锦的神情。
“好！我答应你！”
数息之后，终于听东方锦重拍马车，点头应允。
“不过你若胆敢再骗我，我可绕不了你！”
“放心便是。”
……
数日光景不过白驹过隙、转目而逝。
栈道之上，黄土飞扬，马蹄踏响震动四方，一辆木车飞驰而来，紧捆着一摞大小箱子，破旧衣衫的青年操持着缰绳马鞭，好不爽快模样；而车上还有一人却满脸苦涩，被绑了手脚与箱子一同系在车上，光是一路颠簸便折磨得他脸色发青、眼神无光。
东方锦受了白剑笑的请求，只身一人驱着马车不分昼夜连连赶路，终于在清晨莺啼之时，能望见平川之后有一座石墙高逾三丈的城池。
城墙又有两个官篆大字格外明显——杭州。
东方锦看清了方向后，忽然向一边拉住马缰，却并未继续进入城中，反而驶进路外的野地，寻着荒凉幽僻之处越走越远。
“你干什么！怎么还不进城！”
壮汉浑身无力、难受，眼见着能进城去走些平坦路来，却没成想那东方锦像是故意整人般专找乱石横亘的野地，短短数丈下来却已将壮汉颠得五脏颤动，酸水翻涌，当即喝出了声来。
“你当我傻啊？”东方锦驱策不断，嘿嘿笑道，“城门口那么多官兵，难道过去自投罗网？”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不远处显露出一座无人看管的破庙，东方锦面色一喜，更是快马加鞭，急忙朝着那里奔去，而那壮汉总算是松了口气。
“吁——”
东方锦拽着缰绳，侧腿从车上跳下来，就近找了棵树干拴住马车，而后走到走到壮汉跟前说道：“也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非得让我带着你，一路上还要伺候你吃、伺候你喝，真是麻烦！”
说着，东方锦一边掏出半张饼来，撕成小块塞进壮汉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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