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殆来为轻雪诊治,就看到她红肿的眼圈还有那忧郁的神情,微有错愕,不,正确地说,是吓了一跳。
他瞪了轻雪一眼:“你这是怎么啊?”
“没什么!”轻雪看了他一眼,应道。她应该怎么说呢,因为失望,她一夜无眠,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说不出口。
“我一直以为雪妃娘是个坚强的人,那样的形势你也能忍了下来,而且还能扭转局面,可是没想到,却这么容易就受打击了!哎,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周殆说道,那话,看似无意。
却实在是在着鼓励轻雪,要她坚强一些,不要轻易就被打倒。
轻雪淡淡一笑:“是啊,一直告诉自己坚强,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气馁,更不要轻易被人打倒,不料却在此时反而这么轻易就被打倒了。当真好笑!”
说着抬起了头,神色清朗了许多,也没有刚刚的消极。
是她自己太过于沉伤了,本来,她就不打算注入爱情的,无意间沾上了,也好,他的无情多疑,让她可以赶紧收回自己的感情,才不至于将来伤得太深。
“你这个太医,医术果然是高明的,不但能够治身体上的病,还能够治心上的病,还真是了得啊!”轻雪笑道。
只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不过她想,她是能够忍过来的。
那么多年的痛与悲也忍了过来,这些伤害,不过是小小事而已,没有她轻雪做不到的事情的。
“那是当然,许多病都是病由心生,身为医者,不但要攻病,还要攻心,如果只懂得一些表质的病的话,就算到老,医术也不过尔尔。”听到轻雪的赞扬,周殆也不谦虚,而是更骄恣地应了下来,而且还不忘记再夸几句。
轻雪一瞪,这周殆,当真是好不自谦!
周殆看着轻雪一脸的不敢苟同,于是问道:“娘娘觉得周殆说的不是?”
轻雪一听点了点头:“我不敢苟同。”
“可是娘娘刚刚不也夸奖了我一番吗?”周殆道,手中的笔不停飞舞着,那药材的名儿就在他的手下飞舞而出:“其实啊,我也是为了迎合奉承娘娘啊,娘娘说了是的,臣下就得百般说是,百般夸是,这就是身为臣下生存的法则啊!”
轻雪一听,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个周殆,歪理可真是多,让她都不由一笑。
分明就是不懂得谦恭,自己夸自己,却还硬说成是为了讨她欢喜才这么说的。
这个人啊!
不过这一笑,心情却是舒畅了许多。
知道他是为了逗他,她轻轻地说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包含得太多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话,她不会活下来,更不会扳回正局,也许,她此刻已经在过了奈何桥了。
这个男人,看以不理世事,其实却是一个好人的。
“娘娘,你不道谢谢臣下要怎么个谢法吗?就单凭着一张嘴,我不是白忙活了!”周殆说道。
轻雪一听,嘴角勾笑:“周太医,你要什么赏赐呢?”
“当然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啊!”周殆很俗气地说道。
而轻雪,知道他不是这种势利为钱是用的是人,不过,她却还是照着做了,她不能带给他什么,唯一有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
他虽然并不是真心的需要,可是她想,他留着在身边,总是好的。
于是一笑:“来人,把皇上前日赐的那一箱黄金,送给周太医!”她很是大方地道。
这些身外之物,她样样也不需要。
只要报了仇,她就会离开的,离开这些由金钱要权利堆成的地方。
“不……不必……”周殆当真是愣住了,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却没有想到轻雪却当真就叫人拿了东西来赏赐。
他救她助她,只是觉得愿意,并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更何况,他有吃有喝,不缺这些东西的。
“娘娘,臣只是说笑而已的。”他说道。
轻雪却是一笑,几公轻俏:“周太医,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你就不必再推拒了,全都收下吧,这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她故意说得正经。
而周殆看着她俏笑的脸,知道她是故意的。
也知道,她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于是一笑,拱了拱手:“那么臣就收下了,多谢雪妃娘娘的赏赐。”
若不收下,反而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收下了,自不有人怀疑了。
他说罢,将那药纸拿给了轻雪看:“娘娘现在疯癫的病已经全好了,不需要再吃任何的药,不过娘娘身子连连受创,已经十分虚弱,需要进补,把身体调养起来,臣开了些补气益身的药材,能够让娘娘的身子尽快地好起来。恢复从前的健朗!”
他说道,故意那纸拿到了轻雪的面前让轻雪看。
轻雪感到他动作的奇怪,于是仔细地望了一眼那药纸,只见那纸上,并无稀奇,倒是他的手心,两行小小的字。
他想告诉她什么。
她素手微微抬起,拾了纸的一角,眼睛望去,却是在看他掌心的字。
现在他、你身边都有人在监视,万事小心。
眉头一皱,轻雪眸间暗了几分。
想起了为何赫连长风昨晚一直没有露面,分明他说过,一直会在暗处保护她的,而她单独一人,他应该是会出来见她一面的。
可是却一直没有。
原来是有人在监视,他怕被人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来见她的。
不必多想,她就知道是谁派人监视他们。
除了赫连霸天,还会有谁呢?
难道他知道了她与赫连长风之间的事情。
想起昨晚他忽然来寻她,还有昨晚他反常的举动,她突然似乎有些明白,可是又觉得并不怎么明白。
只是不管怎么样。
她一笑,她与赫连长风是清白的,并不怕任何的人监视。
只是那失望,似乎又浓了几分。
她放开了手上的药纸,失神了几分,而后道:“这药方本宫看了也不懂,你就照着去开吧,本宫相信你的。”
周殆点了点头,一笑,后一弯,轻轻地弯到了衣服上,将那字擦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些字是用了一种药汁所写的,一擦就去。
他特意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就是为了方便擦的时候不被人发觉。
因为现在四处都有人监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只能采用这样的方法。
“那臣就先告退了。”周殆说道。
轻雪点了点头:“周太医先退下吧。”
对于赫连霸天,她不应该用真情去对待的,他们不会成为真心实意的一对璧人的,他对她不信任,她对他也不信任。
他们终究,没有面对面,只是以背对背。
罢了罢了,她本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的,就让这目的一直下去吧。
周殆走后,轻雪走到了园中。
看着那石桌,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煮茶了。
最初,她学煮茶是为了取悦于可是现在,却不再单单是为了取悦他了。
她发现,煮茶的时候,她的心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能够于烟波渺茫的茶香中,看明白许多许多的事情。
也能让自己得到平静。
转身,对着春儿道:“让人把茶具拿出来,我想煮茶。”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儿应道。
轻雪缓缓地向着园中走去。
满园的海棠已经换了下来,换成了满园的桂花了。
桂花飘香,这样的时节,煮一份茶,想必,那茶中,也有了桂花香吧!
她眸间淡淡。
缓缓地在园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春儿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就将茶具都拿了上来了。
轻雪看了一眼春儿:“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煮茶。”
春儿脸上现出为难,轻雪心中微冷,想必春儿,就是赫连霸天派来监视她的人了:“要不你就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不要扰了我。”
春儿听了点了点头:“是,娘娘。”
看着她走远,轻雪缓缓地拿起了火石,轻轻地敲了几下,而后点燃了小炉子,她喜欢一切都自己动手,这种感觉,很美。
那火缓缓升起,她将水加入小水壶中,而后放了上去。
素手轻轻弓起,拾了一些毛尖,细细一闻,味道极好,她宫中的东西,现在用的,都是最好的。
找不到丝毫劣质。
那么华贵,她却无一丝真实感。
那小小尖尖的小茶片,掉入于那白玉般没有瑕疵的盅里,白色的底,绿色的茶,搭配出了让人心醉的颜色。
想了想,她手轻轻地抬起,就着身旁的桂花,轻轻地拉下了一枝,摘了几簇桂花,一笑,放入了茶盅里。
水滚了三下,她拿起小帕子,小心地拿起了水壶子,轻轻地摇动着那壶中的水,待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地倒入了盅里。
又将第一遍的茶水倒掉,再冲了进去,盖上盖子,而后将那茶水滤了出来。
小小的杯子中,那茶淡绿淡绿,颜色十分好看。
低下了头,一闻,那茶中,有着淡淡的桂花香。
多好的味儿啊。
赫连霸天早朝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的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
脸上不再那么沉郁,显得平静了许多。
可是这样的平静,他不喜欢,总感觉,她又戴上了面具示人,他喜欢那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轻雪。
不要这个总是一脸的笑,却显得那么假的轻雪。
缓缓地走了过去,他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轻雪抬起了头,淡淡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中,只是停留于表面:“皇上请用茶。”
说着,手轻轻地民捧起了一杯茶,置于他的面前。
仿佛昨晚的事情并不曾发生,仿佛他与她,昨晚从不曾争执过一般。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中堵得厉害。
为何,她又要将他隔开。
他没有接过茶,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皇上!”她抬起了头,望向了他。
却不料,望进了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潭子中,他的眼中,蓝色幽光,星星点点,能够吞噬了人一般。
她的心中,微微一蠢动。
却是紧咬了贝牙,不愿再动真心。
眸间流转,却是十分不自然:“皇上嫌弃臣妾的茶吗?”
她说道。
而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轻雪看了他一眼:“皇上若嫌弃,就倒掉吧!”
她说着,手中的手势一弯,就要倒去。
那只略带粗糙的大手,接住了她的手势,接住了那杯要倒去的茶,而后一口喝下,可是那双眼,却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乱。
他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感到慌乱。
他喝完茶,手一放,将茶杯放下。
轻雪转移了视线,不敢去看他,而后拿起水壶,将水壶倒入杯子,轻轻摇动几下,洗净了那杯子。
而后将那水壶子放于火上烧煮起来,不一会儿,水开了,她赶紧拿下了水壶,轻轻地倒入了茶盅里。
只是心中慌乱,手脚也似乎变得不麻利了。
那水壶一个倾斜,那滚热的水轻轻溅起。
热呼呼的水,就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吓得那水壶放在了桌上,轻轻地摇着水,把那滚烫的水珠子甩掉。
赫连霸天只是看着她,而后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置于唇边,轻轻地吻住,那微凉的口液,让她的手不那么滚疼。
也许,这一刻,她也愣住了,忘记了疼,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分明,昨晚已经两相隔开,今日,他却又要用这样的表情来看她,这样的动作来盅惑她。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微斥道,语气中却是宠溺。
轻雪没有回答。
他转首,对着一旁的宫人道:“赶紧去为娘娘拿烫伤药来。”
轻雪拉回了手,那上面,微微发红,湿润着,似乎还沾着他的口液。
她摇了摇头:“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这点烫伤,算得了什么,以前在楼府,受过的也不比这少啊。
只需冲冲凉水,就会好了。
手轻轻在那装着凉水的壶中一点,而后沾了些凉水敷上,立时好了许多。
赫连霸天却只是看着她。两人,一时无语。
他忽然说道:“你若不愿意陪朕批阅奏折就算了。”他想了很久,终于说道。
“皇上要臣妾陪,臣妾就陪。”轻雪微一愣,却反而说道。抬起的脸,眉目带笑,只是那笑,看着刺眼。
赫连霸天恨不得撕去她这一层伪装。
看着这样的她,他觉得心头难受。
“不必了,你若是想朕,你就来陪朕,朕给你特令,让你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赫连霸天说道。
轻雪一听,心中一震,这样的特令。
对于一个妃子而言,是多大的荣幸,只怕从古至今,也少有妃子能够享有自由出入御书房的特令的。
只是他的这个特令,是否含了特别的意思呢?
他是否是为了要故意测试她,所以才这么做的呢?
也许是吧。
她想,自己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魅力的。
他,不是一直都在怀疑着自己的吗。
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要把自己引出洞的吗?
只是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她不会是那个人。
只是她很怀疑,难道他从来不曾怀疑周婉碧的吗?
想想,周婉碧最近沉寂了许多,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是在蓄精养神吗?
不过不管她怎样,都应该是与自己无关的,不是早说好了,各做各的事,互不相干。
不过此时她的心中,竟然有些担心,担心她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想了想,她终于开了口:“皇上,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不管是为了赫连霸天也罢,不是为了赫连霸天也罢。
她都不应该让周婉碧的计谋得逞的,她帮的是东洋国,而轻雪,要对付的是东洋国,她们两人的最终目的,是背道而驰的,她不能让周婉碧得逞。
“什么事?”他问道,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轻雪看了看四周的宫人。
赫连霸天了然,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退下,赫连霸天望向了轻雪。
轻雪这才缓缓说道:“我若告诉皇上,周婉碧是东洋国派来的奸细,皇上相信吗?”她问道。
就见赫连霸天望着她,似乎有些奇怪她忽然间说这个。为何她从前从来不说,却在他要对她进行测探的时候说出来呢?
看着他并不怎么信任的眼神,轻雪略叹了口气:“皇上不相信?”
“朕会去查的。”赫连霸天应道,他不是信与不信,他只相信证据。
“我说的是真话。周婉碧最近沉寂许多,我但心是在蓄谋着什么,希望皇上要多加防范。”轻雪又添了一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这番话的时机似乎不对,可是她只是担心周婉碧突然地沉寂,是在蓄谋什么。
在这一刻,她忽然担心危及到他。
可是他却不相信她。
“嗯。”他应道:“这件事情,朕会查清楚的。”
轻雪低下了头,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相信,可是该说的话,她都说了,他若不信,她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