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依稀记得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似乎忘了很多东西,她似乎是回到了那天,但是情形又有些不同。
她感觉到自己倒在血泊里。
任裴风站在她面前,身上还有着消毒水和他特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她无比熟悉。
她浑身浴血冰凉,手指无力地抓住了他的白大褂衣摆,颤抖着,发白的指尖在那抹苍白之上留下了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再问一次……
“裴风……我求求你……救救我……”
不是孩子,不是别的什么。
她就是问了。
也许是心中的期待,或者是不切实际的臆想。
她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的……
难道仅仅只是一个不同的答案吗?
她在梦中,还是像当年那般,无能为力,那片衣摆从她的手中滑走,毫不留恋的离开。
她的眼角滑过一丝温凉。
是一滴泪。
她沉溺了下去,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那滴泪,最终,到底是落在了谁人的心上?
……
三天后。
“蓝小姐,您母亲刚刚度过危险期复苏了过来,主治医师的意见是再观察两个小时之后就可以移交到普通病房部,请问需要把您母亲和您父亲安排到同一间病房吗?”
蓝汐有些恍惚地听着护士向她传达着医师的嘱托。
她轻轻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下去。
她微微晃了晃,好像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了下去。
素连辰赶紧扶住了她,让她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蓝汐轻微喘息着对着素连辰摇了摇手:“我没事……”
她的脸色很苍白,这几天几乎没有离开过重症监护室门口的这条长椅,任裴风素连辰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他每天给她送饭送水她也只吃一点点就说自己饱了。
只要还有力气就一直爬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朝里面勾头看着……
前些日子,湛纯被转走了,据说是送到了任氏在渥太华的私立医院。
蓝汐看得出谭常对湛纯的心思,便让他跟了过去。
她知道任裴风已经来到了渥太华,但是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见到过一面。
但是蓝汐就算是再自恋,也不会觉得任裴风会在刻意躲着自己。
在她看来没有必要。
而且,对于任裴风而言……
应该也没有必要。
那天的梦境似乎只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之中,她醒来之后,便被现实冲得一干二净。
她紧紧握住了素连辰的手,有些激动,但是由于身体的虚弱她说不出话来。
这两天素连辰帮她去看了蓝卫棠,确认那边的回复情况不错之后又回到她身边。
他的样子也很是狼狈,好几天没来得及挂的胡须长长了不少……
让他看起来年岁渐长……
蓝汐苦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是她这两天第一次好好地看他……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有些愧疚地说道:“你瘦了……”
素连辰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才是。”
蓝汐脱力地靠在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有点累了……”
素连辰也松了口气,他搂着蓝汐的肩膀,让她可以把头埋到自己的胸前。
别人也许看不见。
但是在他手触碰到的地方。
蓝汐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她隐泣的方式。
她不给他看,却愿意分享。
……
任氏国际私立医院渥太华总院。
任裴风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手术外套上的血迹还有没有清理。
这台手术做了将近5个小时。
除了修复湛纯的脑外伤他的身上还有内脏都有多处的损伤需要修正,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因为缺氧而心跳停止过一段时间,外伤所看不出来的脑损伤不知道有多少。
更重要的是……
他的单边肾脏有破裂,现在就算救了回来,未来也有可能落下后遗症,只怕身体会大不如前。
任裴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角。
他尽力了。
他是真的想要说这句话。
但是说不出口……
送走了几位和他一起联合手术的外科医生之后,他看向了一眼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候的谭常。
谭常从他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就一直没有动过。
一双血红的眸子昭示着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下巴上的胡茬肆意生长得有些凌乱……
任裴风走到他的面前,把自己的手伸给了他。
谭常身体不动,只有眼球淡淡地转了转,从下仰视着任裴风,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眼神越发的凶狠。
“他怎么样?”
他没有理会任裴风朝自己伸出的手,而是冷冷地问道。
他的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楚他口中的话语。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喝过水了。
任裴风轻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手术很成功。”
谭常的身体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了垫在自己下巴处交叉的双手,抬起头来看着任裴风,似乎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他不笨。
而且也有该有的常识。
他看过湛纯的伤……
任裴风没有犹豫,直接说道:“现在所有的外伤都已经修复好了,接下来他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他自己了。”
他做了一个身为医生该做的一切。
以现今医疗水平能够做到的事情他都做了,做不到的他也做了。
湛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谭常的事情。
但是当他带湛纯转院,谭常跑出来拉着车门不放,硬要跟着走的时候……
他从谭常的眼神中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任裴风轻轻拍了拍谭常的肩膀,淡淡道:“你去陪陪他吧。”
说罢,任裴风便转身离开。
就在他刚走了两步的时候,谭常突然出声道:“是什么人做的?”
谭常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是他的语气却很笃定。
他认定了这件事的背后绝对有人为操作的痕迹,并且他相信以任裴风的能力应该能查到些什么。
所以他直接问出了口。
任裴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谭常站起了身来,健硕的身形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了任裴风的身前,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神直视着任裴风那墨潭一般的眸子。
他没有说话。
而是抬起脚来狠狠朝他先前坐过的长椅蹬了出去。
金属折断摩擦的刺耳响声应势而起。
原本完好坚固的长椅被他这一脚踹地四散破碎,半死不活地耷拉在那里。
任裴风看了一眼那个长凳。
谭常这时候才说出了话来:“你觉得我能怎样,我就一定能做到。”
任裴风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谭常。
他冷冷笑了笑。
“去洗个澡,别熏到患者。”
说罢他便继续转身要走。
“任裴风!”谭常又出声喊道。
任裴风这次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着他的脚步淡淡回道:“还不是时候。”
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