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并不愚笨,今天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如果还不懂素远山的用心那她便是辜负了素老的一番心意了。
素远山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而任裴风站在他的身后端着一张无情的面孔。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素远山半步。
这是素远山的意思,其中也有任裴风自己的考量。
素远山微笑着看着蓝汐与自己长女的对峙,神情中并无过多的担忧。
“裴风。”素远山淡淡地唤了一声。
任裴风弯下了腰,恭敬地凑了过去。
“外公。”
素远山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蓝汐他们把这场订婚宴办得越大越好吗?”
任裴风目光沉沉,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素远山老谋深算,城府过人。
素氏能得到今天的成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看人极准。
“外公是觉得,蓝汐值得。”
素远山有些欣赏地点了点头。
素任两家的晚辈之中,他向来最看好任裴风。
孺子可教,未来可期。
胸有城府,可成大器。
但是……
“裴风啊,这次你可是看走眼了。”
任裴风低垂着眉目,不语。
蓝汐看着素静文略微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淡淡一笑。
“素家的财产,我自然不用想,”她说,“因为,我只需要做到值得便可。”
素静文脸色大变。
蓝汐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再看她。
是啊。
她曾经确实想得太多,顾虑地太多了。
直到素远山点醒了她。
她和素连辰在一起,无论为来素远山会把素氏交给谁,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要素氏的继承人一天不下定论。
她永远都会是风口浪尖上的那个靶子。
她曾经和任裴风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任裴风的光芒万丈,她可以选择隐忍,忍让,收敛起自己的锋芒甘愿当一个称职的背景板。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是靶子。
如果一味地忍让,只会被人射得千疮百孔。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她又何必闪躲。
不如让自己变得值得,值得她今天所获得的一切。
知道了射向自己的箭都来自何方并不足够。
她真正需要做的,是将靶子变成坚硬无比的盾牌。
而这一切仅在方寸之间。
只为一句——
值得。
在这点上,任裴风不得不佩服素远山的眼光。
这一年的时间,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蓝汐在离开了自己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隐忍,魄力,以及遇事之后的应对,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曾经以为蓝汐是一个不堪负重的女人。
她软懦好欺,没有主见。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
蓝汐曾经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软懦也好,唯命是从也好。
这些都是出于她曾经对他的爱。
而当这份爱意做成的面纱被他轻易撕碎之后。
真实的蓝汐才真正显现出了她的面容。
她依然温婉,柔和。
却不好欺负了。
素远山为蓝汐搭好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演员就位,就是为了看她会做出怎样的表演。
而蓝汐今天的表现,无疑是让素远山满意的。
但是任裴风却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豪门世家从来都不是温柔乡,您能够压得住素氏全族一时,却不能为蓝汐保驾护航一世。”他淡淡说道。
素远山并不讨厌任裴风的直言不讳,因为他知道任裴风的话锋所指并不是没有道理。
素静文今天对蓝汐出手,新仇旧恨交织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但是不容忽视的是,她的思想并不只代表着她自己,而是她身后素氏庞大的亲眷们,素氏连枝,除了本家之外还有不少分家外戚。
素静文虽然急躁,但是她对蓝汐的针对是放在明处的,而那些和她有着同样心思的素家人呢?
他们真的会像素老爷子希望的那样这么容易就接受一个手段并不简单,心思也并不单纯的女人进入素家嫡系吗?
素远山轻轻拍了拍任裴风附在他轮椅后柄上的手笑道:“我相信以你的医德医术,足以让我活到看见孙子的那天。”
任裴风微微一顿。
素远山的身体不好,这两年素家举家迁至并州市,一来是素氏这些年见素远山身体不好,下面的分家们隐隐有异动之心,他以落叶归根为借口回国暂避锋芒;
二来是看中了任氏总院在这里,由自己的亲外孙为自己打理身体,素远山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任裴风没有想到。
事情至此,自己居然是一开始就被素远山给算计了进去。
前些日子素连辰为了蓝汐回到素氏集团然后又从素氏集团辞职的消息在任素两家并不是秘密。
那个时候就连素连辰自己都以为素远山心仪的继承人会是任裴风。
没想到,素远山想得比他们所有人都长远多了。
任裴风心中苦笑。
这个老爷子。
在外面疯传他准备把素氏交给自己的时候从不见他发表什么言语。
现下看来,竟是把他当了挡箭牌,还要算计他保他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任裴风从小就没在什么人前撒娇的习惯。
但是看清楚了今天这一着之后,他也是难得地表现出了一个晚辈该有的样子。
“外公您实在是偏心。”他轻叹着说道。
素远山爽朗地笑了出声。
“能者多劳,”他轻轻拍了拍任裴风的手背,“年轻人,一个任氏还填不饱你了?”
“……”
素远山远远看着素连辰挽着蓝汐的手顺着红毯步入宴会礼堂,一边有些惋惜道:“你啊,什么都好,连辰他很多地方都比不过你,但他看女人的眼光确实不错,也算没给我这个老头子丢脸了。”
任裴风远远看了一眼蓝汐。
他知道素远山话中有话,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再对蓝汐动什么心思。
这句话,他不想回。
也不需要回。
素连辰挽着蓝汐走在红毯铺就的花路上,接受着各方人或真情实感或虚情假意的祝贺,两人笑得都很完美。
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从两人的笑意之下察觉到他们之间隐晦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