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伍学才约的地儿是龙岗深惠公路边的一个宾馆,尔古尔哈下车的地儿在宾馆对面,她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宾馆大门。她打电话给吉伍学才,吉伍学才简单地说:“605,你上来吧。”
尔古尔哈有些忐忑地坐电梯上了楼,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吉伍学才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有几个人像是开会,这些人里除了罗里火,别人她都不认识。
吉伍学才看见她,说:“你到里间去坐,我们商量点事。”
尔古尔哈走进房间,罗里火跟进来,给她倒了杯水,说:“尔古老师,你先坐,他们在开会。”尔古尔哈点点头,罗里火退出房间,有意地关上了门。尔古尔哈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想让自己知道。于是,她坐在床边,半靠着床头,说真的,她今天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又应付那些参加婆婆葬礼的工友,实在太疲倦了。不知不觉地,一股巨大的倦意涌上来,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身边有动静,她一惊,发现吉伍学才正坐在床上探身看着她。她一紧张,赶紧跳到地上,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吉伍学才笑嘻嘻地说:“没想干什么,看看你。”
“你别乱来啊。”尔古尔哈紧张地说。
吉伍学才笑嘻嘻地说:“放心,我现在懂得怎么追美女了,不会乱来了。”
尔古尔哈皱皱眉头,说:“你别嬉皮笑脸的,找我有什么事儿?”
吉伍学才说:“你叫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别过分啊,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喊人啦?”尔古尔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吉伍学才做了个要搂抱的动作,尔古尔哈尖叫起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呵呵呵”,门口有人笑起来,尔古尔哈睁眼一看,原来正是阿花。
尔古尔哈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阿花说:“你看看,这是什么人啊?”
阿花撇撇嘴,说:“什么人?男人呗。他就这样,见到漂亮女人就像公狗。”
“阿花,你怎么不在乎他这个德行?”尔古尔哈不解地问。
阿花切了一声,说:“我又不是他老婆,我吃那个醋干什么?”
吉伍学才无耻地笑着,说:“我就喜欢阿花这点,牛气。”
尔古尔哈对吉伍学才说:“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我还要赶回坑梓。”
吉伍学才笑道:“急什么,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叫公司派车送你回去。”
“走吧。”阿花挽起尔古尔哈的手臂。尔古尔哈很是看不懂这个女人,她在村子里的人的议论中就是个****,可是,她有时候又不像是光凭身体跟吉伍学才弄钱的人。最起码在刚才那句话里,阿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是吉伍学才的老婆,他搞什么女人阿花不参与不干涉。
吃饭的地儿是个潮州菜馆,门面不大,但是东西很精致。阿花进门就噼噼啪啪点了一大堆,尔古尔哈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潮州菜?”
阿花没出声,看了一眼吉伍学才。吉伍学才解释道:“阿花原来就是在龙岗打工,她在这里有房子的。”
“我说刚才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尔古尔哈如梦方醒地说。
“那个房间是我这几天要跟别人谈事情租下来的,我平时是住她那里的。忘了跟你说,劳务公司的真正老板是阿花,我只是出名的。我在镇子里的生意她也是有份的。严格来讲,我俩是生意伙伴。说我是给她打工的也不过分。”吉伍学才在一边说。
“你少胡说八道啊。”阿花瞪了吉伍学才一眼。
菜很快上来了,三个人开始吃饭。因为有阿花在,尔古尔哈也放松了警惕,吉伍学才叫她喝点酒尔古尔哈也没客气。几个人开始聊天,不过一开始聊的都是马海伍机的事儿,主要是上午葬礼的情况,尔古尔哈也对吉伍学才表示了感谢。
吉伍学才忽然问:“依火夫哈还在你那里?”
尔古尔哈回答:“下午他已经回松岗了。”
“哦,没啥,就是问问,这小子还欠我一千块钱呢。”吉伍学才说。
“欠你钱就扣他工资嘛。”尔古尔哈不以为然地说。
“要是在劳务公司扣,他反过来去劳动站投诉那还了得?”阿花在一边说。
“你不是要我还吧?”尔古尔哈看着吉伍学才问。
吉伍学才说:“你跟我睡一觉,这事儿就算了。”
尔古尔哈脸一红,差点张口骂他。阿花赶紧在一边安慰她,说:“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粗人。对了,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对王老板感觉怎么样?”
尔古尔哈有点意外,不知道他俩的真正意图,于是回答:“挺好的啊。”
阿花跟吉伍学才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说:“那就好,我们重新给你们做个媒怎么样?”
尔古尔哈不以为然地回答:“别扯了,人家看不上我的。”
“看不上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阿花在一边略显惊奇地问。
“怎么啦?”尔古尔哈反问。
“有个事儿你恐怕不知道吧?人家一直在帮你啊。”阿花道。
“一直在帮我?”尔古尔哈问。
“我的天啊,你这人真是有点糊涂得可以。”阿花直摇头。
“阿花,别扯远了。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有个分寸。”吉伍学才在一边忽然瞪了阿花一眼。
阿花看着尔古尔哈,说:“真的,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我知道。可是,你刚才说他一直帮助我,你什么意思?”尔古尔哈追问道。
吉伍学才在一边说:“依火夫哈进派出所,他一直帮着捞他;现在村里建学校,他又推荐你来当老师,这不算关心你吗?”
“也是啊。”尔古尔哈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她发现吉伍学才狠狠地瞪了阿花一眼,看样子阿花刚才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尔古尔哈明白,自己再追问也是徒劳,于是也就不再问了。
“尔古老师,可能你听说了,王老板已经跟太太离婚了,他前妻的孩子在国外,人家坚决不回来,所以,国内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一大摊子都他一个人在管,所以,他特别需要个贤内助。我们觉得,你俩特别合适。所以,想帮你们再撮合一下。”阿花接着说。
“这个……”尔古尔哈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阿花关切地问。
尔古尔哈面有难色地回答:“倒也不是。你知道,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有些事情很复杂的。”
“这样吧,最近你跟王老板多接触一下,事情也别说得太透,不然的话,大家都很尴尬。”吉伍学才说。
“咋接触?人家现在又不在深圳。”尔古尔哈说。
吉伍学才说:“他在深圳,目前在北大医院住院,明天我们带你去看看。”
“他怎么啦?”尔古尔哈问。
“他……”阿花正要说什么,吉伍学才赶紧插话,说:“没什么,他明天有一个小手术。”
“小手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隐瞒什么?”尔古尔哈警觉地问。
“真是个小手术,别多想。”吉伍学才赶忙解释,不过尔古尔哈总觉得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你俩这么急着介绍我跟王老板耍朋友,不是有啥目的吧?”尔古尔哈问。
吉伍学才呵呵一笑,说:“你看你,就是想得多。没啥,就是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尔古尔哈似笑不笑地看着吉伍学才,说:“不对吧,是不是要我当间谍,把王老板的一言一行告诉给你们?”
“嘿嘿,聪明人。我就说尔古老师是聪明人吧?”吉伍学才看着阿花得意地说。
“我要是真跟王老板耍上了朋友,你说我会把我男朋友的话告诉你吗?”尔古尔哈半真半假地问。
“这个,这个。”吉伍学才有点尴尬。
“来来来,吃菜,吃菜。”阿花赶紧打圆场。
这样一来,气氛就有些压抑,吃了一会饭,尔古尔哈说自己要回去了,吉伍学才问:“要不就住在宾馆那间房吧,反正我住阿花那里,房间也是空着。”
尔古尔哈摇摇头,说:“算了,家里离不开,我还是回去吧。”
吉伍学才跟阿花对视一眼,说:“那好吧,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回坑梓的路上,尔古尔哈一直在回忆和吉伍学才谈话的过程,总觉得他对自己隐瞒着什么,难道王老板得了什么重病?尔古尔哈拨了一下王老板的电话,谁知道却是秘书台。
王老板居然也在深圳,而且还生了病?难怪前两次见到他,他的脸色都不大好。
回到家里,尔古尔哈发现阿枯正带着阿依和阿呷做手工活计,而伟古则被罚站。尔古尔哈问原因,结果发现他打架了,为什么打架他却死活不说原因。
尔古尔哈看他那个样子,觉得他打架的原因不是很简单,于是再三逼问。最后,伟古实在坚持不住,终于招了,原来是有同学说阿依不要脸,破坏人家家庭,他才打的架。
这让尔古尔哈很是吃惊,她赶紧把阿依叫到房间里面去,问她是不是跟郭同芳还有来往。阿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承认,郭同芳最近去夜校找过她两次。其中有一次,她跟郭同芳正说话,被郭同芳老婆发现了。
尔古尔哈这个气啊,用手指着阿依,低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阿依双手交叉,绞来绞去,一声不吭。尔古尔哈骂了她一阵子,见不起什么效果,也没法再骂了。作为母亲,她现在忽然有了某种无力感。
阿依跟郭同芳的事情远远不是她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原来她只以为那是阿依刚从山里来,头脑简单,受了郭同芳的骗。现在看来,这里面应该还有她自己的原因。上次她跟自己说郭同芳离婚了,想来要么是郭同芳骗阿依,要么是阿依搪塞自己。
尔古尔哈明白,阿依之所以跟郭同芳纠缠不清可能跟她从小的经历有关。依火不吉总是喝酒、赌博、打人,而这个郭同芳总是以一副关心、理解的面目出现,阿依这样的女孩子很可能会产生依赖感。而这种依赖感就像是一种毒药,一旦是染上了,就很难戒除。
艾晓伟忽然打来电话,她问:“你在哪里?”
尔古尔哈回答:“我在家里。”
艾晓伟说:“是这样,别墅的客人明天下午走,你后天继续工作吧。”
“哦,我知道了。”尔古尔哈收了线。她没把这个电话当回事,以为就是个平常的电话。她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电话。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尔古尔哈做好了准备,准备去医院看望王老板,谁知道,一直没有人来接她。她有些急,开始打电话给吉伍学才,他却一直在关机。打电话给王老板,他那边一直是秘书台。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十点多,尔古尔哈才接到吉伍学才的电话,他告诉尔古尔哈,因为有急事飞回成都了,正在机场转机准备回西昌。尔古尔哈问王老板住在哪个医院,谁知道,吉伍学才却说王老板转院了,现在去广州了。
尔古尔哈吃惊地问:“怎么?他的病情有变?”
吉伍学才回答:“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广州那边条件更好一些。”
“真的没事?”尔古尔哈不无担心地问。
“真的没事,我都说了,他是个小手术,在哪儿做都一样,广州条件好,他那么有钱,转个院做手术很正常。”
“也是。”尔古尔哈回答。
看看表,还有时间,尔古尔哈拨通了艾晓伟的电话:“美女,你在哪里?”
艾晓伟问:“点嘛(广东话:怎么,怎样)?”
尔古尔哈道:“是这样,你跟王经理最近没少帮我,我跟阿依想请你俩吃个饭。”
“哦,这样啊,可以。今天不行,我和王经理在广州。”艾晓伟回答。
她这个回答叫尔古尔哈很是意外,她问:“你们去广州干吗?”
艾晓伟那边顿了一下,回答:“没啥,见个客户。”
“哦,等你们回来再说吧。”尔古尔哈失望地放下了电话。
不过,尔古尔哈心里有点疑惑,他们怎么突然去广州啦?她有个怀疑,但是,马上又把这个怀疑打消了,她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是无厘头,不大可能嘛。
她忽然想起了别墅里的那套衣服,怎么那么像王跃进穿过的?王跃进会跟艾晓伟认识?不大可能啊。
尔古尔哈有点不敢相信,她很想立即赶到别墅去看看那套衣服。但是,艾晓伟告诉自己客人下午才能走,按规矩不能去打扰,于是,她强忍着,跟孩子们吃了午饭,又做了一会儿手工活计,然后又打发阿依和弟弟妹妹去给阿枯姑姑和夫哈叔叔家里寄钱。即使这么折腾,她还是感觉度日如年,以至于阿枯都看出来她心里有事,一直问她怎么啦。尔古尔哈只是推托没什么。直到阿依汇款回来,尔古尔哈看看表,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骑着单车,带着阿依到了别墅。
大门静静地开了。走进大厅,什么人都没有。尔古尔哈叫阿依喂鱼,自己则直接上了二楼,打开了那个衣柜。不过,这一次,尔古尔哈并没有看到那套衣服。尔古尔哈有些失落,站在那里久久地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依走了上来,问:“妈妈,你怎么啦?”
尔古尔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阿依问。
尔古尔哈说:“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阿依开始收拾这个房间,手脚很麻利,边做边说:“你不是更年期提前,习惯性地疑神疑鬼了吧?”
尔古尔哈骂道:“有你这么说你妈妈的吗?”
阿依撇撇嘴,说:“你最近就是神神道道的,我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啦?今天早上又穿得那么正式,不是有人给你介绍男人吧?”
“你瞎分析什么呢?”尔古尔哈白了阿依一眼,走下楼,开始收拾。不过,她每打扫一个房间都要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痕迹,她似乎想发现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电话响了,是阿娟。尔古尔哈接起来,问:“怎么啦?”
阿娟说:“那批运动服这两天又卖了点,差不多有一半了,我先把这些钱寄回给你吧。你看看能不能再找点别的货?”
尔古尔哈叹口气,回答:“唉,不大容易啊,最近家里很多事,也没出去找这些。”她没说自己不打算叫阿依再找尾货的心思,只是推说不好找。
“唉,我这里现在很难,来福的病一直不见好,整天要花钱,要是没有进项,日子可就越来越难过了。”阿娟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