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种烟波各自愁
木城,木宁宫。
木城城主千里雪是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此刻她正斜卧在那张金碧辉煌的凤榻上,品着香醇扑鼻的葡萄酒。眼波流转,如蝶翼般妩媚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她微微抬眼,对着身边的一个英俊的男宠道:“这杯酒就赏给你了。”
男宠并没有去接那酒杯,只是将头仰起,微微张开了嘴,那杯紫红色芳香醇厚的美酒便从杯中飞出,如一条细线,落进了他的口中,滴酒不剩。她似乎很是满意,梨涡浅现,淡淡地问那个男宠:“你服侍我多久了?”
男宠低头毕恭毕敬地道:“城主,小的从十六岁开始服侍您,如今已经五年了。”男宠很年轻,也很英俊,白净的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大大的眼睛带着一湾秋水,挟着一抹媚态。
“五年了,”千里雪似在自语,仿佛沉静在美好的回忆中,接着喃喃道:“你侍候了我五年,也该满足了。”
男宠猛地抬头,瞪着那一湾水水的大眼,满面悲戚道:“城主,小的愿意一生侍候你,小的才二十一岁,正值壮年,有能力让城主满意,请求城主留下小的!”
千里雪并不吭声,由那男宠磕头如捣蒜,原本白净的额头已成青紫的颜色,有血沁出。千里雪轻轻伸出那条雪白如藕段般的玉臂,纤指轻动,制止了男宠的动作,道:“不必如此。”
那五根涂满朱红的细指白如春葱,托住了他白净的棱角分明的脸,啧啧赞美了几声,道:“真的很不错,稀世绝美的面庞。”
男宠美目之中滴下泪来,喉咙咕咕地响着,却说不出话来。但见千里雪那凌厉如刀的指甲划破男宠的咽喉,随即将其的头发抓住向后拉去,让男宠的头部朝天,但见殷红的热血喷射出来,伴随着男宠呜呜的惨号声。
朱唇微启,露出细白如银的贝齿及粉色的小巧的舌头,那粉嫩的小舌头一吸,便将那股如银丝般纤细的血流吸进了口中。只见血源源不断地从男宠的咽喉射出,终于干涸,千里雪一松手,男宠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绝美的面庞变得苍白如纸,尚有几滴未干的血液从他的咽喉处滴下。
一个素衣纤纤的女子轻轻走上前,将男宠拖到前面宽阔之处,开始褪去他身上的衣物,露出结实白净的身体,那女子将其衣物除去后,轻轻吹了声口哨,一道灰影闪现,从殿外飞射而来,落在男宠身前。
那是只巨大的鸟,正是当日被龙若追杀的鹏鸟,想必那素衣女子是木城第一法师彩云仙子。男宠并未死去,依旧在颤抖着,当他见到鹏鸟的时候,眼中现出难以形容的恐怖,却已无力逃脱。
鹏鸟一见地上躺着的男宠,顿时兴奋地鸣叫了数声,看来它对这顿丰盛的美餐甚是满意。男宠在鹏鸟面前是如此的弱小,如一只任由宰割的小鸡,鹏鸟那尖利的爪子在他白嫩的肌肤上抓过,顿时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
待将男宠的肌肤抓得稀烂之时,方才凑近前去,慢慢地吃食。可怜的男宠只能在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渐渐地没了声息。千里雪满面含笑地欣赏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只是在她眼中,却是无限的惬意。
转眼间原本完美的男宠,只剩下一具破碎不堪血肉模糊的躯壳,鹏鸟似乎并没有满足,巨大的爪子将男宠那一弯秋波盈盈的美目挖了出来,吃进腹中。不久之后,男宠只剩下一具惨白的枯骨,横陈殿上。
彩云仙子轻轻抚摸了下鹏鸟的头,道:“城主,鹏鸟最喜吃活人,感谢城主厚赐,今日这个美男的肉身甚是鲜嫩,鹏鸟甚是满意。”
“哈哈——”千里雪长笑一声,道:“法师不必言谢,鹏鸟乃是我木城第一神兽,个把美男不算为过,只希望日后鹏鸟能为木城的安危尽份神力。”
彩云仙子立刻答道:“城主放心,属下定会尽力。”
空中传来一声长笑,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刺耳之极。彩云仙子立刻喝问道:“来者何人?居心何在?”
“哈哈——”那声音继续道:“彩云仙子真是健忘,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话音一落,龙若那健硕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两根青色的龙爪抱在怀中,神情悠闲,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枯骨,道:“啧啧,早闻千里雪城主身边美男无数,却无一人善终,原来都是这般结局,实在让人心寒。”
千里雪面不改色,轻轻品了口杯中的葡萄酒,道:“百年陈酿的美酒,你要不要喝一杯呢?”
龙若摇摇头道:“不必,我对你的东西一点兴趣没有。”
千里雪突然笑了,笑得很是妩媚,口中淡淡道:“一个已经玩弄了五年的男宠,能葬身神兽腹中,乃是他的造化。龙城主宫中不也三宫六院么?还是龙城主好,趁着九天玄女生死不明之时,突发奇兵,将火城吞并,今日前来该不是对我木城有何想法吧?”
龙若冷笑一声,道:“龙某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与其他几城亦是井河之水,互不相犯,但最近你们却频频骚扰我,龙某不得不前来讨个公道!也希望千里雪城主能就数日前怨灵一事做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龙某心中不平!”
千里雪的面上似是一怔,道:“什么怨灵一事?我并不知晓。”
龙若冷笑道:“你不知晓?我可是亲眼见到彩云仙子与鹏鸟出现在金城,并且阻止我追杀怨灵,此话又当怎讲?”
千里雪转首询问彩云仙子道:“法师可曾去金城地界?并且有意阻止龙城主追杀所谓的怨灵?”
彩云仙子摇摇头道:“属下一直在木城,并不曾离开半步。”
千里雪秋波流转,瞟向龙若,浅笑盈盈,道:“龙城主也听见了吧?想必当日城主眼拙看错了人,彩云一直在我左右,并不曾离开半步,而鹏鸟则贵为护国神兽,更不可能随意离开木城。”
龙若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龙若找事不成?龙某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龙某说有那便是有!”
千里雪依旧斜斜地躺在那张凤座之上,眉眼含笑,风情万种,道:“如此说来,龙城主是非要一个交代了?”她说着,将腿抬了一抬,丝般的衣物悄然滑落,露出雪白的美腿,无限诱人。
龙若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千里雪扭动了下柔软的腰身,此时的她如一个熟透了的柿子,香甜诱人,白皙的雪脯亮得刺眼,高高隆起的****近半外露,几乎要将外衣撑破。
龙若淡淡道:“你想怎样?”
千里雪媚态荡漾,道:“龙城主阅人无数,但不知可否见过我这般风情万种的女人呢?我对龙城主可是心仪已久,也自认只有龙城主这样的人中之龙才能配上我,不知龙城主意下如何?”
龙若木然而立,眼神有些空洞和迷惘。
明珠独自在岛上转来转去十分的无聊,便想去城中走走,摇身化作一串飞花,飞上空中,俯瞰整个金城,一片繁荣,不由很是佩服龙若的治理有功,对他的好感便又多了一分。
她是龙若的女人,却不知道该去爱他还是该去恨他。
想起龙若,她的心头便是一阵微微的颤动,那种感觉如笼罩在她心头的浮云,挥散不去。在一僻静之处现出身形,然后如一只欢乐的小鸟在街上奔跑着,街上人来人往,她这个如蝴蝶般美丽的女子自然是招人注目的。
前面人山人海,高高的台上传来吆喝的声音:“贱卖贱卖,一两银子一个,看多壮实,干起活来一个顶两个!”
明珠挤进人群,便见高大的台子上站着十几个健壮的男子,赤身裸体,垂首而立。明珠只觉得一阵羞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寸缕未着,当下别过头去,小声问旁边一个老者,道:“大伯,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老者打量了下她,道:“姑娘想必不是本城的人,这是在卖人,唉,一两银子一个,太贵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买不起的,今年不像往年,往年一两银子能买三个。”
明珠一头雾水,道:“那买回家去做什么呢?”
老者又看了看她,道:“能干什么呢?当牲口使唤,粗活重活可以帮忙干。”说着,他指了指走上台去的一个中年贵妇,道:“看见没?那是前面天香阁的老鸨,看样子她那里又缺少龟奴了。唉,做她那里的龟奴比上战场还死得快。”
明珠又问道:“为何呢?”
老者道:“你看那强壮的男子去了她那里不出一月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没几天就死了,也不知她那里有什么猫腻。”
明珠继续问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者看着她,很是惊奇,道:“姑娘是刚刚才来金城的?前几天龙城主大败火城,虽在火城之中屠城三日,但终究剩下了一些,这些人便被士兵们抓了出来,卖给人拐子,人拐子便将这些人聚集在一处,公开叫卖。”
明珠的心猛地一震,颤声道:“什么?你说屠城——三日——”
老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道:“三日不多,前几年还有屠城十日的时候,真正是杀得连只活的鸡都找不到。”
明珠没有再去听,转身默默地走了,不知走了多久,渐渐远离了闹市,她再也忍不住伏在一株树上,失声痛哭起来,口中喃喃道:“他不是说没有屠城吗?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他要那么的残忍?为什么?”
前面是条崎岖的山路,不知通往何处,她轻轻拭去泪痕,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幻了身形,朝着火城的方向飞去。
如今的火城一片狼藉,遍地的尸体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唯有几处残火。明珠走在无人的街上,目光所触,尽是凄凉,心中一阵阵的疼,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龙若,他居然屠城,居然骗她说没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究竟该不该去相信?
风吹起破布残草漫天地飞舞着,夹杂着弥漫在空中的恶臭,明珠感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炼狱。她尽量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当时的惨况,可是眼前却浮现出来,闪亮的刀光,殷红的血,杀人者的笑,被杀者的哀号,一一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龙若造的孽,现在承担痛苦的却是她。
她的目中射出一道强烈的血光,击在那宽阔的平地之上,沙石横飞,一个巨大的坑便现了出来。明珠的周身飞花乱舞,如章鱼的爪子,伸向了四周,将那些发臭的尸体拾起,丢在坑中。
含着眼泪将尸体处理妥当,便挥动双手,一阵狂风从她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向着四周扩散,狂风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平地,如初生一般。烟尘滚滚之中,明珠冉冉飘起,如一个踏波而去的仙子,衣袂飘飘,消失在尘沙之中。
小岛上依旧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宛如仙境。明珠坐在缀满鲜花的秋千上,轻轻地摇动着,龙若尚未归来,她有满腹的话想要去责问他,可是想了想,自己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女人,倘若不是他的宠爱,怕早已被遣送去了月湖居了,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
一阵自嘲,思绪便随着那摇晃的秋千起起落落,飘摇不定。
“哟,妹妹这里倒是清净得很,真是养人的好地方,”一个清脆的声音飘来,带着几分的刻薄和尖酸的语气。明珠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何时丽娘出现在她的身前,旁边跟着瑞喜。丽娘一脸的不屑,瑞喜则是面色沉重。
明珠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到丽娘身前,带着几丝的冷笑,道:“丽娘姐姐怎么到妹妹这里来了?真是稀客,只是怕妹妹这里简陋得很,招待不周。”
说着,将前面石桌上放的一壶香茶倒了杯递了过来,但丽娘并不去接,而是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很不屑地道:“我只喝云雾山绝壁崖上的云雾香茶,而且是早晨带着露珠,用处女之身捂干后制成的,你这里怕是没有。”
明珠淡淡一笑,道:“明珠生性淡薄,对饮食也从不讲究,哪里比得姐姐,如此讲究饮食,想必那香茶定是能活血祛淤,护肤养颜,才让姐姐的容貌如此标致,面上的皮肤白皙红润找不到一点瑕疵。”
丽娘虽是美艳动人,但最近脸上却生了几粒疙瘩,看上去很是不雅,见明珠语中带刺,丽娘面上立刻挂霜,两道目光电般地射向明珠,下意识地摸摸脸上,道:“你也不必讽刺于我,和妹妹比起来,妹妹胜在年轻,而在勾引男人的技巧上,妹妹还是要向姐姐学习的。”
明珠掩口一笑,道:“说到勾引男人,妹妹确实不如姐姐,妹妹我生性清高孤傲,万般男人皆难入眼,哪像姐姐你宽宏大度,有容人之心呢?”
丽娘粉面剧变,但又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寒着脸气愤地离去,边走边丢下句话:“牙尖嘴利的小妖精!呸!”
明珠装作没听见,装作开心地喊道:“姐姐慢走,常来坐坐!”
待丽娘与瑞喜走远之后,她又重新坐在秋千上,一阵惆怅,黯然神伤,几滴清泪划过面庞,竟是如此的酸涩。她竟为他而落泪,为他忍受着心被撕裂的疼痛,可是他呢?却一再地伤害着她,欺骗着她。
龙若怎么还未回来?
她看了看天,日已近黄昏,血红的残阳映在湖面之上,便似在水中撒了一片胭脂一般。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他,去想着他,想那俊美的面容和翩翩翻飞的衣衫,想他温柔时的甜言蜜语。
正在思量着,一条身影穿过对面的丛林,如燕子般轻盈地划过水面,向着明珠所在的位置飞来。明珠抬头看去,就见龙若站在她的面前,面色凝重,不苟言笑,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见他平安归来,明珠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去,但面上却依旧冷冷的,并不去理会他。
他往椅子上一坐,道:“倒茶!”
明珠看了看他,但见他目光如炬,凌厉如刀,看得明珠心中凉凉的。见她未有动静,龙若再次喝道:“让你倒茶!”明珠只好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并不吭声,静静地立在一旁,感觉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
喝了一口,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道:“你真不会侍候人!”说着,飞身而起,朝着大殿的方向飞去,隐隐似听见:“这种货色,亏他如宝一般——”
明珠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明珠——”
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但见一团金光浮现在她的面前,明珠赶忙擦去眼泪,跪地道:“参见圣母!”
那女子略带不悦的声音道:“明珠,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和你来此的目的,千万不能随便动了真情,你该知道动了真情的后果吧?海棠便是先例!”
明珠颤声道:“弟子不敢,弟子谨遵圣母的教诲。”
那女子似是满意,道:“那好,等功成之****杀了龙若,再来东海找我!”
金光散尽,了无痕迹,明珠怔怔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杀了龙若?”
龙若已经有两天没有来看她了,于是她决定去宫里一探究竟。
一声凄惨的哀号声传来,宫中怎会有如此凄厉的哀号?莫非出了事?明珠担心龙若,便立刻朝着惨号传来之处飞扑过去,但是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龙若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弓箭,依偎在他身边的是妖艳的丽娘。
在他们前面的墙上,一个面无人色的宫女被两个强壮的男人固定着,那宫女的左肩上插着一支箭,血滴了一地。原来根本不曾发生什么大事,是龙若正在拿人命开心!见明珠的到来,丽娘狐媚的眼睛瞟了一眼她,然后嗲声嗲气地道:“城主,丽娘觉得您射不中她左手的手筋。”
“是吗?”龙若阴沉的面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道:“看好了。”
嗖——
“啊——”
宫女又一声惨号,一支箭射中她的左手手腕,一个男子伸手将箭拔出,血如泉涌。那男子对着伤口看了看,道:“城主,正好射中手筋。”
听他所言,丽娘立刻在龙若怀中撒娇,道:“城主,你好棒,可是丽娘想知道您这一箭能否射中她的鼻尖?您看她的鼻头尖尖的窄窄的,好像很难的。”
“这有何难?”龙若说着,轻搭弓箭,一箭射出,却被斜地里飞出的一道白光击中,箭已折成两截落在了地上。龙若冷峻的脸上罩着寒霜,转首看向明珠,道:“你来何事?”
明珠气愤地问道:“龙若,你还是改不了你的嗜杀的本性!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草菅人命!”
丽娘在他耳边轻声道:“城主,她对您大不敬,不但直呼您的名讳,还兴师问罪,您看她,连丽娘也一起怪罪了哩!”
龙若懒洋洋地看着明珠,那傲慢的态度让明珠很是不能忍受,却又无法。
龙若道:“我要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一个贱婢,死有何惜?”宽大的手掌一翻,一股气浪滚滚而来,将明珠扫向一边,一支箭从他手中飞出,正中那宫女的鼻尖,可怜的宫女连哼都未哼便没了气息。
明珠被他发出的那股罡气震得几乎摔倒,她万没想到龙若会对她下如此重手。丽娘紧紧地贴在龙若的身上,涂满朱红的嘴唇微微地翘起,噙着一丝冷笑与嘲讽。明珠心中顿时凉凉的,这宫中的争斗的确是让人思量不透,为了得到恩宠,甚至不惜牺牲一些无辜的生命。
龙若冷笑道:“以后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明珠恨恨地转身,化作一串飞花飞出了金城,前面是木城的木宁宫。她要去木城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龙若变成这般。
他是否已经厌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