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江府大喜,本该是热闹非凡的景象,结果却门可罗雀的一派冷清,大门上张贴的火红喜字看着有些孤寂,门前街道黄叶横扫的看不出一丝喜庆。
跟大门的喜字不同,江府直通别院的回廊上并没有张灯结彩,反而是零散的黄符贴得东倒西歪,让走过回廊的华服男子看得微微皱眉,然后有些气愤的伸手把黄符扯了下来,一直扯到别院门前,他望着别院内深深的叹了一气。
把手上黄符拧成一团丢到角落,他迈步就要走进别院,结果还没踏进门,就被两个战战兢兢的丫头给拦住了去路。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夫人吩咐谁也不能靠近的。”丫头有些惶恐,慌张的顾不上礼教,将男子往外推了推。
“放肆,今日是家姐出嫁之日,为什么我不能来?”江府的大少爷江晨暮,一脸不快的把眼前丫头甩到一旁,然后旁若无人的走进别院。
“大少爷!你不能去啊!”丫头大叫着想要拦人,却又不敢追上去的只能在原地直跺脚。
没有理会身后丫头的嚎叫,江晨暮径自走进别院,推开房门望着冷冷清清的屋内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然回头望了过去。
回廊上走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长发如丝般被风扬起,银色的珠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却远远及不上那张倾城容颜所能带来的视觉震撼。
“姐!”江晨暮面上一喜的喊了一声,让缓步行来的女子望着他微微一笑。
“我说前边怎么这般吵闹,原来是你。”江夜歌,这个今日就要出嫁的江家大小姐,望着擅自跑来的江晨暮不觉莞尔。
“姐,你不在屋子里,跑出去做什么?还有你这身行头,那些丫头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江晨暮说着一脸气愤,难得今天大喜之日,结果却弄得跟出殡一样,连个伺候更衣的人都没有,这哪里像是要出嫁的人啊?
“我只是在院子里走走,毕竟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至于这身行头,不换也罢。”话语平淡的回答了江晨暮,江夜歌转身走进自己住了近二十年的房间。
“这是什么话?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就算没有凤冠霞帔,至少也要……。”是件喜庆颜色的衣服啊!
“无妨,江家不以为意,宋府也无人问津,如此这般,也就无谓慎重其事了。”江夜歌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江晨暮听得狠狠咬牙。
这门亲事到底算什么?江家只当是少了个累赘,恨不得倒贴将人送走。宋府明明送了求亲的帖子,却只派了一辆马车过来接亲,连嫁妆都替江家省了。
这样藐视的举止,向来硬性的江夫人竟然视而不见,只盼着江夜歌能够赶紧出嫁,甚至都没有宴请宾客。
而江晨暮心里明白,即便请了也不会有人来的,因为要出嫁的是江夜歌,江家名声在外的孤世煞星,别人躲还来不及了,更何况是接近。
提着早些时候整理起来的包袱,江夜歌环视了一下熟悉的四周,然后微微一笑的转身走了出去。
不留恋,也就不会想念了吧。
“姐!”看到江夜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江晨暮忍不住追出去大喊了一声。
“晨暮,以后江家就交给你了,天麟还小,你要好好教他,姨娘那边你也别太硬性了,她人还不算太坏,多心疼一些天麟也是可以理解的。”
江夜歌回头望着站在身后的江晨暮,面对江晨暮欲言又止的难过模样,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头。
“你下月就要行弱冠之礼了,是个大人了,老这样可怎么办啊?”男人,是要当家的。
江夜歌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江晨暮手里,那玉佩冰凉的让江晨暮看得瞪大眼睛,然后想也没想的就要把玉佩推回给江夜歌,可惜江夜歌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吗?今天,就让姐姐借花献佛的送你当做冠礼的信物吧!”
“这怎么行?娘就只留下这一样东西,我不能要。”江晨暮要将玉佩送还,江夜歌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不是不能要,而是必须要,因为,这是姐姐唯一可以留给你的东西了。”江夜歌说着微微一笑,在江晨暮呆愣的同时转身走向后门。
你见过出嫁从后门走的吗?江夜歌怕是这世上史无前例的第一人了吧!
“姐!”江晨暮想要追上去,结果却看得江夜歌回头嫣然一笑的摇了摇手,那想要挽留和阻止的话语硬生生的化成泪水湿了眼眶。
用力的咬着牙,江晨暮不懂,姐姐何错之有,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屈辱和悲伤?这是他未曾蒙面的娘亲所留下的唯一纪念,而那个姐姐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他,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江晨暮心里清楚,正因为心里清楚,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的哭。
有些人要走,你注定留不住,有些人想要留,却终究身不由己。
没有锣鼓喧天的宴请,也没有依依不舍的送亲,摇晃的马车上,江夜歌就这样出嫁了,跟出门时的晴空万里不一样,此刻阴雨延绵的不停从天而降,洗刷了这个叫做沂城的故乡,也泥泞了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