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姐大看着柳岩输多了,不时放几张牌给她,帮她扳点回来。四圈下来,副局的老婆输了大头。柳岩不过输了几百块钱,大姐大足赢了两千多。大家才嘻嘻哈哈地歇了,大姐大说:“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啥只管点。” 说着几个人去了餐厅,点了几样精致的时鲜菜,又点了几样主菜,无非是些鱼啊虾的,也就不赘述了。吃过了饭,大姐大喊着买单,小姐却说那建筑公司的老板娘已经吩咐过了,记她家帐上。 既然在这群里沈浪已经被挑明了,柳岩也就不再顾忌。偶尔,也会把沈浪带去参加点余兴活动,比如舞会、KTV。她倒不担心会传到刘诗耳朵里,她已经无所谓了,她暗自对自己说,如果刘诗知道了,他要离婚就离吧。 旖旎的夜晚,璀璨的霓虹,灯红酒绿,流光飞影的车河。更不要说软玉温香、耳鬓厮磨的美人在抱,沈浪早已是沉浸其中、乐不思蜀了。他常常惊叹:同一座城市,同是人类,别人居然是在这样活着!他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刺激、炫目、幸福,各种感觉冲击着他的感官,他觉得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过日子就要过这样的日子! 至于柳岩,她只是满足地偷乐着。
如同捡到了一只特漂亮的东西,虽然没有所有权,却悄悄消费着使用权。她在静悄悄的爱欲里滋润地焕发着青春,为自己结婚十年没得到的东西欢呼雀跃。 一天晚上,他们看了《大红灯笼高高挂》出来,和沈浪一起徜徉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看着那沿街高挂的大红灯笼,她依偎在他耳边悄悄说:“这些大红灯笼都是为我们而挂~” 酸得沈浪笑道:“天啊,你太入戏了吧?我的牙呢?小心,别得意,叫你家刘诗看见我们,你就离烧灯笼不远了。”她拧了他一把,用一个似嗔似喜的白眼还击。 那些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着,似乎在嘲笑她只看见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喜气,却忘记纸里包不住火的真理。 话说被爱火烧昏了头的她还真不怎么怕刘诗,她和沈浪怕的都是小悦,这个全心全意爱着沈浪的乡下女子。看着温柔贤惠,内心却性烈如火。 可是,这世界往往就是怕啥来啥的。 败露。该来的总会来,偷情的甜蜜与败露后的烦恼,不知道哪个更刺激。 沈浪又一次疏忽了,他在和柳岩幽会时换的衣服没换干净。 晚上回家,小悦发现他穿了一条从没见过的内裤。
那种紧绷绷的绷住下体的针织短裤,还带着精致的刺绣图标,不是她亲手缝制的宽松舒服的花布大裤衩。 她哭了,他傻了。没法解释,所有的解释都沦为越描越黑的掩饰。 终于,他在她没完没了的痛哭声中坦白了。一串不经大脑的话语莽撞地脱口而出:“好了!嚎啥嚎?!我就是外面有人了!怎么了?!”沈浪双手抱头在屋里烦躁地来回走着,小小的客厅不够他走三步的,他就这样三步一转身、三步一转身地暴走着。 小悦惊呆了,她忘记了嚎哭,呆呆地瞪着这个爱到撕心裂肺、爱到刻骨铭心的男人。她完全进入混沌状态,脚下的大地一块块崩塌,黑暗的地心伸出一只无形大手,把她的心就这么一下掏空了。她非但不知说什么,连哭的功能都丧失了。她只是用眼睛机械地追随着沈浪的身影,期待他能看她一眼,期待能抓住他的眼神。 但是,沈浪的眼睛始终盯着地上,她无处抓挠。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陌生,曾经随意刺毛乱乍的板寸,现在修剪成很时髦的发型;原来经常杂草横生的下巴,现在刮得光溜溜的泛着一点青,以前经常满是汗渍的运动衫现在也天天换洗得干干净净,脚上的运动鞋也不再是脏兮兮臭烘烘的。
她纳闷着,为什么自己一直就没注意到这些呢?显然是有另一个女人在约束他,或者是他心甘情愿为那个女人改变了自己。那个曾经真诚朴实的沈浪哪儿去了?这个一脸烦躁两眼骨碌乱转的男人是谁?虽然一身的土气已经换做城里人的神气,细皮嫩肉的比电影里的那些白面书生也差不了许多,但曾经阳光灿烂的笑脸也消磨殆尽,那种男子汉的气概渺无踪影。 她很悲伤,他从来没为自己改变过什么,从来都是她为他改变着自己。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一切围着他转,从放弃自己的大学梦、集两家之力供他上大学,到以未婚之身搬到他家伺候他生病的妈妈,从一个娇俏女孩儿到一个健壮的农妇,从省吃俭用与他共同一点点积攒起这个小家,到默默忍受他带着别人的香水味儿回家。她不知从何时起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丢失了自我。 她眼前闪现出村里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条田,她在那里累得哭着锄地时他坐在教室里;高高的白杨树啊,当年一起刻下的印迹已经长到半天里,她的心却跌在谷底;那月光下高高的麦垛,年年都散发出麦香,可是一起躺在麦垛上的人却变心了;月亮还记得的誓言,发誓的人已经忘记了。
她茫然了,茫茫人海中她忽然找不到自己!眼前闪现着的一切都开始越来越快地旋转,幻化成越来越深的灰黑。渐渐,眼前的光亮被一片漆黑代替,她追寻着漩涡中心那最后一点光明,却挪不动腿…… 忽然,她发出一声狼一样的长嚎,把沈浪吓了一跳。只见她双眼直勾勾地瞪视着前方,仿佛要看穿墙壁、看穿所有挡住她视线的钢筋水泥!唯一不看的,是他! 沈浪害怕了,他一把抱住了她,摇晃着喊道:“小悦!小悦!你干嘛?!” 她依然不看他,全身僵直着脑袋探向前方。半晌,她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全身也随之瘫软,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沈浪把她抱到床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失神的双眼瞪着天花板,被吓傻了的豆豆这时才抱住她的腿大哭着叫道:“妈妈~” 沈浪使劲儿在她人中上掐着,她终于啊的一声眼珠子才转了一下。她一只手抚着豆豆的头闭上了眼睛,悲伤的眼泪却从眼角流下。 她不明白:“何时起,我们躺在爱的坟墓里,你忘记我,我惦记着你? 什么时候,爱点燃夜的迷离,却再也照不到你、照不到我? 一夜一夜,我用思念呼唤你,却被拽进你的梦里,说:你不是我,我不是你。可我的耳边明明响起曾经的话语: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她绝望了,她不再看沈浪一眼,只是默默地揽着豆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