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沈浪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不仅洗了碗刷了锅,连锅台都擦得锃明瓦亮,地也扫得干干净净,实在找不到啥活儿了,又在水盆里把手仔仔细细洗干净,把抹布搓了三四遍,才擦着通红的手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打开电视,开到少儿频道的动画片,豆豆欢天喜地的扑到小悦跟前,扯着她手喊道:“妈妈来啊,陪我一起看格格巫~” 小悦不想当着豆豆的面跟沈浪谈,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怕万一吵起来吓着豆豆。只好跟豆豆说:“豆豆啊,妈病了,怕吵。你今天不看蓝精灵好吗?” 豆豆很乖地看看妈妈,又恋恋不舍地看看电视里的蓝精灵,撒着娇恳求道:“妈妈,我把声音关掉行吗,我光看看,不吵你……”小悦恋爱地微微眨了下眼睛,算是同意了。 豆豆全神贯注地看着没有声音的画面,直到演到格格巫被蓝精灵斗败,她才咯咯笑着乖乖地自己关了电视。跑到小悦床前,踮着脚尖趴到小悦头前在她脸上响响地亲了一下,甜甜地说:“妈妈乖,要吃药。豆豆觉觉去了。
”小悦冰凉的心里顿时暖暖的,一点冰化作眼泪想涌出来,她强忍着做出一个笑脸,轻抚着豆豆胖乎乎的小脸说:“妈妈乖,豆豆也乖,好好觉觉去吧。” 沈浪赶紧一溜小跑地端来热水,夸张喊着:“豆豆,来,爸爸给你洗脚丫。”豆豆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脚丫,说:“我脚丫丫不臭。”转身要逃,沈浪一把抱过来笑道:“不臭也要洗,洗白白睡觉香。”说着低头在她脖颈里哈着痒痒,逗得豆豆咯咯大笑,这家里凝固的空气终于被父女俩的欢笑劈开一道裂缝。 小悦侧脸看着爷俩,心里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眼泪汪汪地暗叹自己命苦,却把大闹特闹的心思去了一半。 沈浪给豆豆洗脚的空当儿偷眼瞧着小悦的脸色,见她脸色总算有点活泛气儿了,这才把豆豆的脚丫擦干提溜着肉乎乎的小人儿去放到隔壁小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关灯出来。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腆着脸走到小悦身边,大大的做了个揖,学着京剧道白说:“娘子~我错了啊~~小生这厢有礼了啊~~” 小悦白了他一眼,心想:“决不能让他这样一逗就放过他,这次一定要给他长个记性。”想罢转身朝墙而卧,给沈浪一个大脊背。
沈浪心里老大不自在,但还是嬉皮笑脸地猴上床去,扳着她的肩膀低声陪笑道:“好啦,小悦,我给你赔礼了,别生气了。” 小悦猛地翻身坐起,虎着脸问他:“那你以后呢?以后你还会不会和她来往?!”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找的我,不是我上赶着人家的。”沈浪辨白道。 “她找你就去?那以后人家还找你咋办?”小悦打心眼里腻歪沈浪的辩解。 “你说咋办就咋办!行了吧?” “那你以后不许和她说话,不许去她家,不许单独和她在办公室呆着!” “那怎么可能?”沈浪一听这急了,他说:“不去她家没问题。可是工作总得说话啊,总得请示汇报吧?总得一起开会吧?”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她就是你的柳校长吧?!哼,还为人师表呢,还是一校之长呢!破鞋!”小悦冷笑着压低了声音刻毒地说道。 沈浪顿时语塞,他忽然想起其实小悦一直是拿不准那个“她”到底是谁的。他脑袋轰地一下大了,“完了,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弄砸了。”他沮丧地跪坐在床沿上。
小悦继续冷冷说道:“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她打掉的那个娃娃也是你的吧?不要脸的骚女人,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不说,连自己身上的骨肉都杀,没人性的东西。”对柳岩的怨毒让小悦越说越恨越刻薄,她看着沈浪越来越寒的脸说:“我骂她你心疼了?她可是把你的孩子打掉了,说不定是你儿子呢,你爸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你叫她给你生啊?她怎么不敢给你生下来啊?哼,不要脸的女人,偷汉子偷来的娃儿,当然不敢生了。装得冰清玉洁的,还不是个骚狐狸?!” 想到那孩子沈浪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吼道:“你有完没完?!少说几句没谁把你当哑巴卖了!” “怎么?她做得我说不得?!我还没说你呢?!你就那么护她?我在你心里算啥?!连我死心塌地爱着你,为了你我把自己全毁了啊….”是偶到这里小悦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沈浪一把捂住她嘴巴嫌弃地说:“有话好好说,嚎啥嚎?!” 小悦双手扳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牙齿入肉的刹那还有一点犹豫,他接着的举动却让她忍无可忍。
沈浪在她一口咬下时一巴掌狠狠搧在她脸上,她啊地一声尖叫抬头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痉挛着的陌生面孔,没有往常的笑意、快乐、诙谐、憨厚,只有嫌恶、惊讶、愤怒,她傻了……. 沈浪甩着手,看着上面一排小小的牙印暗自咒骂着,闹不明白这么多年一直那么温柔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抬头看去,却见她披头散发地做在那里,苍白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一脸怨毒地看着他,活像看一个陌生人。不,是看一个仇人!他有一丝后悔,伸手想摸摸她被打红的脸,她却倔强地打下了他的手,牙齿紧咬着下嘴唇无声地流下眼泪。接着,嘴唇也滴下了血水。 这下,是他傻眼了。小悦又回到一言不发的状态,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那眼里满是怨恨。 但是他不想再认错了。他是大男人,在柳岩那里低声下气已经够那个了,回来在小悦这里还要受气他受不了!他只想着,在柳岩那里可以得到很多好处,而在小悦这里啥也得不到,如果还要受她的气,那太划不来了。小悦,在他眼里已经不过是个农村老婆,什么姿色和年龄啥的,他对她已经没感觉了,或者叫审美疲劳了。而柳岩,在他眼里还是个新洋娃娃,而且是个含金量很高的洋娃娃。
这样想想,他对小悦的心又淡了一分。 小悦却满心想到都是自己对他的付出,自己一家对他一家的付出,越想越觉得不值,越想越觉得凄凉。满脑子纷乱的是假如我那时不为他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我现在也是一个城里人了;假如我就在连里那些排着队追我的小伙子里挑一个嫁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抢了老公了;假如我不让他上大学,俩人就在农村过一辈子也比现在幸福……. 两人在床上像两尊乌眼鸡雕塑一样对瞪着,心里却都走马灯似的转着念头,谁都不肯服软。小悦是无过错一方,一头钻进牛角尖,当然是得理不让人;沈浪确是心已经飞走了大半的人,以前小悦温柔贤惠不吵不闹的,他没理由找碴,现在一巴掌下去,却有了索性想撕破脸的想法。 沈浪看小悦没有放弃的样子,心一横决定不理睬她了。反而心里一松,跳下床去打水自顾洗脸洗脚准备睡觉了。 小悦却越想越钻牛角尖,气得脸煞白,靠在床头不知怎么办才解恨。 那边沈浪故意闹得水盆唏哩哗啦的,洗完过来上床,小悦狠狠把他推了下去,他只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一会儿把豆豆抱过来小心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把自己的被子一抱,啥话也不说去了隔壁小床上睡了。
这一来小悦那个气啊,更是不打一处来,可又没处去!直气得自己搂着豆豆哭了一夜。 沈浪这一巴掌算是让她明白了他对她的情分也就不过如此,说实话她是死的心都有了,但看着怀里的豆豆,她还是期冀着做最后的努力,她对自己说:“为了豆豆。
” 她打算着,一上班就去找柳校长,她想得很简单:“怎么说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女人,总不能不要脸吧?只要她不找沈浪,沈浪还能死乞白赖地赖上她?” 早晨,她默默起床做好早饭,又叫了豆豆起床,帮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也不理起床后讪讪地围着她们转了两圈的沈浪,自管洗脸换衣服,又带着豆豆吃完饭,娘俩就出门走了。 沈浪以为她送豆豆去幼儿园了,也没当回事儿。还挺得意地想:女人嘛,就这点本事儿,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耳巴子就搧好了! 他洋洋得意地吃光了剩下的早饭,照着镜子梳了梳头,又用手接了点水把那几根刺毛乱乍的头发弄服帖了,听着外面的上课铃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外奔了出去。 他怎么知道一个女人为了保护家庭、包住婚姻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尤其小悦还是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一个为了丈夫、为了家庭可以舍弃一切的人? 男人啊,经常坏就坏在太自信、太把妻子不当回事儿了。所有的苦果,她都将从此刻开始一口口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