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的,唯有窗外枝叶在寒风中摇曳的“沙沙沙”声。
“莲笙,你以为赵方舟如何?”永真帝靠坐在椅子中,若有所思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赤国之乱,于青国百益无一害。”
她对赤国内政毫无兴趣。谁当赤国国君都改变不了他们想侵吞青国的事实。只是,不管如何,杜家和青国如今都欠着赵方舟一份情。即便赵方舟不提条件,她护送他回国根本就是必须而为之事。
永真帝沉吟片刻,颔首道,“那你打算几时出发?”
“回门当日。”秦莲笙继续解释道,“臣女和清城以出外巡游养伤为借口,一起护送赵方舟回国。”
“即便如此,以你们的行踪来看,此事很难瞒过赤国或者紫白两国。”
“四国交汇之处,距赤国都城已是不远。只要做好准备,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回宫的路上,她已经将一切思量妥当。
永真帝默了默,说道,“让韩俊飞随你们一起去。”
“是。”说至此,她顿了顿,又道,“后日的比武,臣女参与第一场。”
一场比试,她有九成把握。何况,不论输赢,她都有退路,因为她还有个弟弟——秦宇明。
永真帝举眸,异样的目光倏地射来。
“比试之事,关乎青国社稷。臣女以为众兄妹都当酌情量力而行。否则,臣女有越俎代庖之嫌。”
永真帝缓缓阖上眼帘,叹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秦莲笙施礼,“谢父皇。”
永真帝阖目静默片晌,幽幽道,“去吧。”说完,他吩咐李德生宣韩广庆等三人进殿。
赵方舟再看一遍纸条上短短两行字,忍不住骂道,“蠢货!”
今日因急于见到秦莲笙,早上处理完事务,他便直接去了杜府,谁知竟正好错过了阮氏递来的消息。此刻已是傍晚,再看消息,已无济于事。不过,他此刻明白了下午秦莲笙之所以滞留杜府只怕是受了伤。虽然他并不清楚阮氏功力究竟如何,但以他亲舅对阮氏的重视程度来看她绝非寻常之辈。只是秦莲笙既然受伤,那么护送他回国之事……思及此,一阵深深的忧虑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赵方舟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纸条,任桔黄的火苗舔舐着暗黄的麻纸。
寸长的麻纸携着熠熠燃灼的火焰,轻轻飘落于白色的瓷盘里。
火苗渐渐变小,直至麻纸全变成一抹灰烬。
“殿下,徐净到。”
“让他进来。”说着,赵方舟端起瓷盘,将其中的纸灰倒入桌旁的桶中。
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赵方舟转过身,淡淡地凝望着殿外。
徐净跨门而入,施礼道,“徐净见过三殿下。”
“免礼。”
徐净谢过,说道,“公主殿下让臣来传个话——三日后启程。”
赵方舟对于这样的答案着实有些意外。她既受了伤,又如何启程?想着,他不由问道,“有哪些人?”
徐净抬眼,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瞅着赵方舟,“驸马会同行。”
赵方舟的心当即沉了下来,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既然杜清城上赶着同行,那么事成之后他将两人扣下并以此要挟杜家便不为过了。
“另外,公主说,殿下既想诚心合作,那么应当交出解药。”徐净挺直脊背,态度不卑不亢。
赵方舟挑了挑眉,“杜佑生死与本宫何干?”
“公主说,殿下培养一个如阮氏般的棋子不易,一命换一命,很是公平。”徐净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方舟。
赵方舟很是窝火,却偏生找不到发泄之处。再者,护送之事实在是他有求于她。他勉强按下心头的怒意,恨恨地瞪眼徐净,转身走入内屋,从床头小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只宝蓝色的锦盒。
他回到外间,将锦盒交与徐净,“三粒药丸,间隔一月,分三次服下。”
徐净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锦盒瞧了瞧,方道,“谢殿下。徐净告辞。”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去。
赵方舟冷冷地盯着徐净远去的背影,发誓定要得到秦莲笙。若说扣下杜清城以达到胁迫杜家是根本,那么得到秦莲笙便是他花了十几年收服杜家应收的利息。
秦莲笙确认过后,将锦盒递给徐净,“一会儿你把解药送去杜府,亲手交给我外公。另外,你通知我两位师傅和觉慧,让他们做好准备,一起启程。”
“是。”徐净接过锦盒。
秦莲笙从袖中取出一个细小的纸卷递给徐净,“出宫前,你把这张纸条丢进秦莲盈的正殿。”
她能帮秦莲盈的只有这么多,至于秦莲盈之后会怎么做便与她无关了。
“明白。”
“对了,前面可有了确切消息?”她离开书房时并不知晓最终处理结果。
“回殿下,韩大人和杜大人因治家不严,各被罚俸一年。另,韩大人被再次调往玉萧关。韩俊飞被捋去官职,韩氏被赐自尽。”
“阮氏呢?”
虽然她知道永真帝不会擅自杀了阮氏,但这并不代表永真帝会什么都不做。
徐净摇了摇头。
秦莲笙顿时明白永真帝只怕想以阮氏防另两场比试失手。想着,她不由问道,“另两场比试如何安排的?”
徐净微微蹙眉,“陛下尚未召见各位皇子。”
秦莲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明日必有结果。”
此番她仅比试一场,除了受伤之故和不满永真帝一直以来的偏袒外,还缘于那几个不知好歹、心性凉薄的所谓兄长。既然他们有争位之想,那么他们就当有担责之念。何况,此番还是个除掉秦莲香的大好机会。她何乐而不为?
“殿下放心,一有消息,奴才立即回报。”
“办完事,你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做好出行准备。”说着,她停住口,想了想,又道,“徐童伤势恢复得不错。他是否同行,由他自己拿主意。”
“是。”话虽如此,徐净却并未立即举步。
秦莲笙见他迟疑不定的模样,遂道,“有话就说。”
徐净倾身道,“不知殿下伤势如何?”
秦莲笙微微一笑,“还好。”
徐净点了点头,施礼告退。
黑夜漫漫,寒风呼啸。
蔡绍海迈着沉稳的步子徐徐走进了杜佑的跨院。他抬头一瞧,见正屋尚亮着灯,原本忐忑的心安静下来。
今日午间之事,确是蔡靖梅行为不妥。只是后来,她们母女前去道歉,却被杜清城拦在门外,着实让他放心不下。此番进京,乃永真帝下诏。他推辞不得。然,青京最近并不平静。今晚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找杜佑好好谈谈。往事已去,生疏已现,但这并不妨碍如今的他们走到一起。毕竟,如今的他们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蔡绍海来到阶下,正要拾阶而上,一抹黑影从他眼角一晃而过。他心下大惊,忍不住扭头看向院子一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