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嗫嚅一晌,低声回道,“大殿下。”
赵方舟冷笑一下,又道,“我再问你,若我不是赤国使臣,他们可会来见我?”
方胜默了默,摇摇头,“不会。”
“那我再问你,”赵方舟面冷如霜,“当日我遭遇暗杀,可有人来相救?”
方胜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方支吾道,“或许……或许他们不知道呢?”
赵方舟冷笑道,“你这是在为他们做无谓的辩解。”说着,他转过身,一面缓步踱向门外,一面道,“毁了就毁了,反正咱们的局都已经布好了。”
借青国之手,削弱长兄赵方瑜在青国的实力,于他而言百利无一害。回去之后,他顶多被冠以办事无能之名。再者,赵方瑜在青国这些经营一直无从查证,就算闹到他父皇那里,他也吃不了亏。
方胜恍然大悟,忙道,“殿下英明。”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丫头如何了?”
“明辉公主无恙,”方胜顿了顿,又道,“据咱们在宫里的眼线回报,明辉公主似乎为她父皇引荐了一位后宫女子。昨夜,青国皇上召那女子侍寝。”
赵方舟听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这样的事儿,也只有那丫头做得出来!什么劝她父皇雨露均沾,不过是她暗中培植党羽的策略罢了。”
“不过,昨夜青国皇上连召三位大臣入宫。”
“哪三位?”赵方舟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杜佑、叶善政和孟严令。”
赵方舟微微颔首,“青国皇上倒是不算太笨,还知道用人。”说着,他叹口气,又道,“青国的天要变了。”
方胜不解地问道,“殿下,如此一来,咱们吞并青国岂不是变难了?”
赵方舟嗤笑道,“你以为青国不整治朝纲就容易灭掉他们?”说至此,他沉下脸,冷冷地逼视着方胜,“自从那丫头回到青京,一切就已经变得不同。我们不过顺势而为。否则,以那丫头的心性,咱们能不能安全离开青京,还得另说!难道你忘了密林那一幕?”
方胜的脸顿时变得惨白。他梗了梗喉头,艰难地说道,“奴才没忘!”
赵方舟收回目光,沉声道,“若是那丫头能帮我除掉那些个蠢货,我倒是求之不得!”
“殿下思虑周全。”
“不要说这些个无用的。”赵方舟冷着脸,吩咐道,“通知咱们在宫里的眼线,密切关注今日丫头周围的一切异动。”
“属下明白。”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出事!”赵方舟低沉的声音似担忧,又仿佛在特意嘱托。
方胜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又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天色虽然阴沉,但丝毫不影响杜清城今儿的好心情,即便他深知今日的定期宴危机四伏。可无论如何,他和莲笙的亲事总算是正式定了下来。而且,今儿他还能见到莲笙,这比什么都让他开心。虽然他和莲笙真正相识、相知到如今相熟,不过半月有余,但他对她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弥足深厚。这让他自己也很吃惊!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着,确认无差后,放心地抬起头,却见李冉一身酱绿色深衣,恭恭敬敬地站在门侧。
虽然杜清城只是庶民,但由于他腿脚不便,皇上特许他多带几个随从。而今儿于李冉而言乃是一次难得的进宫机会,为了让其见到亲姐,杜清城决定携他一起入宫。
“杜三哥,你好帅!”李冉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欣羡。
杜清城淡淡地笑了笑,心下有些莫名的悲凉。他宁愿此刻他一身戎装被夸赞,而不是坐在轮椅上接受赞扬。
“我在军营见过你。”李冉抿了抿唇,犹豫道,“以后你能教我武艺吗?”
杜清城很是讶异,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两位师傅?”
“这个不同的。”李冉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们的武功和你的不同。我希望长大以后能像你一样驰骋沙场。”
杜清城苦笑一下,往昔的记忆重回脑海,虽然时隔久远早已苍老,却清晰如昨。曾经的他不也是如今日的李冉一样吗?然而,世事难料。不过,好在他有了她。
“你怎么不开心?”李冉用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凝望着杜清城,“难道你不想娶公主?公主那么好,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至最后,他稚嫩的脸庞上涌起一抹明显的不悦。
杜清城失笑道,“别胡说!公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不愿?求之不得还差不多。”
李冉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没了表情。“你怕是天下最有福的人了。”
杜清城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
“少爷,该出发了。”小柱子领着两位家仆跨进了门槛。
“两位师傅呢?”
今日,鬼谋和轻云作为秦莲笙的师傅也在被邀之列。
“他们已经在院外等着了。”小狗子也进了屋。
杜清城微微颔首,任由小柱子安排仆从背上自己出了正屋,来到院内。待轮椅被抬到,他重新被安置在了轮椅上。旋即,一行六人便朝府外而去。
今日,受邀之人除了祖父杜佑和杜老太太之外,还有杜清渊和杜清戎夫妇。不过,杜清城到得府外,正准备上马车,却意外地看到了阮倩。
她云鬓微斜,玉簪横插,看似不经意,想来当是故意为之。而那精心描画的妆容更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杜清城冷眼旁观着阮倩,暗忖:她这是为了博取皇上青眼,还是另有他意?之前,他只认为一切是阮家和杜老太太的安排,可经过这阵子,他发现一切只怕是这阮倩精心谋划,只为了那富贵权势。
“表哥。”阮倩咬着红唇,一脸委屈,几分可怜。
杜清城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倩。严格来说,他不算她表哥,但从杜老太太那层关系而言,她唤他一声表哥似乎也并不出格。
杜老太太扯了抹笑,“今儿是清城的定期宴,你莫要为难他。”
杜清城心下不喜,立刻垮下脸。这话说来,似乎又是莲笙在作祟。其实,就算不是莲笙,以他即将成亲、阮倩却妄图以平妻身份嫁与他,换做哪个女子,怕也是不能忍受的。
阮倩噙着泪,一双水眸尽是哀愁。
杜清城撇过头,吩咐家仆送他上车。
就在这时,一个爽利清朗蕴着怒意的声音蓦地传了过来。
“她也在受邀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