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经历
一大早,妈妈强行拉我起床、拉我喝奶吃面包、拉我梳妆打扮,之后,又强行拉我出门。
“我不去外国语大学了!”我甩开她的手,跺着脚大叫。
我可不是去外国语大学当“超常儿童”,而是被老妈带到外国语大学门口瞎溜达。
一看有老外往外走,躲在暗处的妈妈,就赶紧拿右手的食指,顶着我的背,让我上前与老外搭讪。
“被练口语”这件事,对我来说,尴尬到天花板、无奈到钻地缝、辛酸到心窝里了……
尤其是妈妈拿手指顶着我的背,要我往前冲的那个感觉,就像被劫持了一样,那种恐怖的经历和感觉,真是刻骨铭心啊!
“嘿嘿……”妈妈温柔地、神秘地说,“这次不去外国语大学了,我们去秀水街玩玩。”
“啊?不要啊!”我惨叫一声,一头倒在沙发上。
上一次在外国语大学门口,在妈妈恶狠狠的目光下,每出来一个外国留学生,我都硬着头皮,走上前,跟人家说:“Hello!Nice to meet you!”结果,对方都是友好地向我招招手,和中国同伴急匆匆地走掉。
唉,当时,要不是守门盯我盯得紧,我真想一头撞在大铁门上。
妈妈拼命拉我:“Go,Go!别再耽误时间了!”
我对练英语口语已经厌烦到了想吐的地步。
真搞不明白,我们中国的小孩子,干吗从几岁开始,就要忍受英语的折磨?
妈妈神往地说:“林呱呱,长大以后,就算你的能力再强,文凭再高,要是英语口语不好,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外企的高薪叹气呀!”
“我不会叹气的,我只会大笑,哈哈哈哈……”我瞪着眼,张大嘴,嗓子里发出了恐怖的声音。
说起练口语的辛酸事,我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由于时间关系,我只举一个例子,你就知道了,我从幼儿时代,就开始饱受折磨了。
满腹辛酸事
为了制造出一个双语“神童”,几年前,妈妈就开始教我学英语日常用语了。
有一天,她要教我说“没关系”这句英语。
如果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的遭遇,一定会赚你几滴眼泪的。
当时的情景,让我给你描述一下(我爸告诉我的,他一边给我讲一边哈哈大笑):
当年,我两岁半。
当时,我正站在茶几边上,拿勺子往嘴里送西瓜。
妈妈碰了我一下,西瓜掉到地上了。
“Sorry!”妈妈对我说。
我懂这句英语的意思,所以,就原谅了妈妈,然后急于去弄下一勺西瓜。
妈妈抓住我的勺子,对我说:“我说Sorry了,就是向你道歉了,你得说‘That's OK’,意思是‘没关系’,表示原谅我了。”
“That's OK!”我很快明白了什么意思。
正当我往嘴里送第二勺西瓜时,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屁股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结果,第二勺西瓜又没吃到嘴里。
“Sorry!”妈妈一边捡西瓜,一边向我道歉。
眼看到嘴的西瓜又掉地上了,我想哭,可是,妈妈却一个劲儿地说:“林呱呱,说呀,说‘That's OK’。”
我两眼含着泪,口齿不清地嘟囔道:“That's OK!”
好不容易挖出第三勺西瓜往嘴里送时,妈妈又推了我一下,然后大声地对我说:“Oh,Sorry!Sorry!”
对于一个两岁半的小孩子来说,能挖出一勺西瓜来,有多不容易呀。
终于,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如果我老说不好‘That's OK’,你就得老找我的碴儿呀?”
毫无同情心的妈妈,竟然笑得流出了眼泪。
好了,不说过去的辛酸事了,还是好好应付眼前的尴尬事吧。
“耳环”的搭救
如果不是找老外练口语这档子事,逛逛秀水街还真不错,这可是老外们购物最集中的风景街。
放眼看去,几乎每个摊位上都有老外在买东西,有的拿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有的在讨价还价,还有的正在掏钱……
妈妈看着那些老外,如同捡到宝贝一样,喜滋滋地指着那些老外对我说:“哈哈,林呱呱,我把阵地从外国语大学门口转到秀水街,还是很英明的吧!”
“Hello!”
“Come in!”
那些店主们,根本顾不上理中国人,他们总是热情地招呼着老外。
突然,妈妈指着一个外国老太太,对我说:“赶紧上去聊几句,一看她就是个正宗的美国人。”
妈妈指的那个外国老奶奶,满头白发,正专心地挑选丝巾。旁边的店主,大约有四十多岁,长得高高的、胖胖的,满脸含笑,在用英语介绍着老奶奶手中的丝巾。
我听得都呆了,这个卖丝巾的胖阿姨,可比我们的英语老师厉害多了。她说起英语来,嘴巴都没有停过,我虽然听不懂,但绝对没有重复的句子。
“去呀,赶紧去呀!”
妈妈越推,我越往后躲,我可不愿意上前打扰人家。
“您有什么事吗?”一位戴着一对大耳环的姐姐向我妈问道。她一直站在外国老奶奶的身后,貌似是老奶奶的陪同。
妈妈赶紧说:“不好意思啊,我女儿叫林呱呱,我想让她跟这位老外练练口语。”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耳环”姐姐同情地看看我,然后指着外国老奶奶,对我妈小声说:“大姐,她是我们大学请来的专家,只在中国待几天。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逛街,您就别打扰她了,而且……而且……”
“耳环”姐姐看了看我,又对我妈说:“看得出来,您的女儿并不太愿意这样练口语,也许,她怕自己讲不好太丢脸。她心里的无奈和尴尬,我用脚都能想得出来!”
妈妈恼怒地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耳环”姐姐笑了起来,笑得耳环摇来荡去:“小时候,我妈妈就是这样逼我的呀!”
真是太谢谢“耳环”姐姐了,她可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
当“耳环”姐姐带着外国老奶奶走出好远的时候,妈妈还在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发呆。
我心里暗喜,莫非妈妈不再为难我了?
可是,很快,妈妈却一拍大腿:“对呀,她小时候经常被她妈逼到秀水街来练口语,现在不就成了外语翻译了吗?”
于是,妈妈又开始带着我寻找下一个目标。
热情黑大个儿
妈妈充满自信,我却满脸凄楚。
看着一些老外行色匆匆,妈妈不再上前替我搭话了,而是冲我低声吼来吼去:“你赶紧上去说‘Hi’或者‘Hello’呀,难道你就在那儿等着老外来找你交谈?”
我生气地说:“打完招呼就没话了,多傻呀!”
妈妈给我出主意:“你没话找话嘛,比如假装问路,假装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这样,你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才愿意和你交谈。”
我愁苦地说:“可我用英语说不了几句呀。”
“说不了几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找老外张口说话……”
正烦恼于妈妈的喋喋不休时,一个又高又壮的黑人露出一口白牙,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你嚎(好),小盆(朋)友,我恨(很)歌星(很高兴)忍死你(认识你)!我叫挨达。”
“你好,我叫笑……林呱呱。”有老外主动上来搭讪,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小声地说:“长得黑黑的,也不知道他是哪国人,英语能是正宗的吗?取的名字也够倒霉的,叫啥不好,非要叫挨打。”
没想到,黑大个儿笑着说:“我是美国人。英语肯定是正宗的,请问肖向林(林呱呱),你的汉语是正宗的扑腾(普通)话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妈妈都笑了起来。
很快,黑大个儿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本儿童漫画来:“我最喜欢看儿童漫画了,上面有汉语拼音,也有漂亮的图片,比较好通(好懂)。”
我说:“哈哈,我也喜欢看儿童漫画,比较搞笑。”
“你猜猜,我宿舍里什么书最多?”黑大个儿问我。
“英语书?”
“不,是儿童漫画,其次是街头和超市里发放的各种小广告。”黑大个儿笑着说。
“为什么要那些废品?”妈妈经常把它们称为废品。
“不,对我来说,它们不是废品。我经常到超市里去收集,然后,每购买一个物品,就和店员对话一次,呵呵,每练一次,我的汉语口语就提高一次!”
“啊,你也经常找人练口语?练……练汉语口语?”我和我妈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没错。”黑大个儿兴致勃勃地说,“我还经常和宿管(大学里管理宿舍的工人)大叔聊天呢!聊的都是热门话题,哈哈,这样下去,不到半年,我的‘汉托’肯定能过级。”
和黑大个儿正聊得高兴,妈妈却一声“拜拜”,拉着我就走。
背后,我能感觉到黑大个儿的失望与沮丧。
“什么是‘汉托’?”我不明白妈妈为啥变脸,更不明白这个词。
“是汉语的一种等级考试。”妈妈叹口气说,“唉,我们想找人练英语口语,没想到,却成了人家练汉语的陪练,真是瞎耽误工夫。”
自从遇到黑大个儿,我的心情超好。心情超好的我,拉着妈妈,非要吃露天小摊的小砂锅。
呵呵,挑着长长的粉丝,搅着酸辣酸辣的红油汤,我吃得如痴如醉。
突然,不知从哪儿蹿来一个小老外,男孩儿,五六岁的样子,金黄色头发、高鼻子,粉白粉白的脸上有好多雀斑。
期待纠正
“Hello!”妈妈冲他打招呼后,又对我说,“机会来了,赶紧搭话呀。”
小老外不理我妈,却死盯着我的砂锅。
“杰瑞!”远处,一位年轻的金发阿姨在叫小男孩儿。
“Hello!”我也冲小男孩儿打招呼,可他还是不理。
我不死心,又冲他说:“小帅哥,你好!”
没想到,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居然冲我咧嘴一笑:“姐姐,好香啊!”
我妈一听,差点儿被一团粉丝噎得翻白眼。
我正犹豫着是否请他尝两口,结果,他却转身大叫着:“妈妈,我要吃砂锅!”
妈妈再次被噎,而我则笑得差点儿碰翻了砂锅。
妈妈叹了一口气:“唉,逛了一天,什么收获也没有。”
“有收获呀,我的脚丫子都走肿了。”我说。
“好吧,以后不来了。”妈妈的脸色失望极了。
我却大叫道:“不,以后要经常来!”
“为什么?”我态度的大转变,把妈妈闹糊涂了。
“让别人来找我练汉语口语吧,这比我找别人练英语口语好玩多了。”我说,“下次再遇到那个黑大个儿,我一定要纠正他,是‘普通话’,不是‘扑腾话’,是‘很高兴’,不是‘恨歌星’,是……”
“Who cares?(谁稀罕!)”妈妈竟冒出一句英语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Who cares?”
嘿嘿,学到这一句英语口语,应该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