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羽听后，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庚娘，道：“依你之言，护城河的修缮不过一月有余，短短一月就结算工响，甚至于到了还罢工的地步，我虽不是商客，但个中门道还是了解一些，再有，护城河虽然宽广，但也绝用不上过万人来清理，既然用不了这么多人，工响也支撑不起这么多人，那为何还要征如此多的徭夫？这其中缘由你可有打探？”
黍羽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清理护城河乃是国事，按理来说，财力该不是问题才是，又怎会连工响都拿不出来？再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绝称不上长，这样的皇家工程工响只是拖了短短一月就罢工，有些说不过去吧。
对黍羽的这番询问，庚娘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异样的色彩，看向一旁候着的卓苒，我的目光跟着庚娘，也看向他，道，“这其中内情您可知晓？”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挤出一堆的笑堆在脸上，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和拘谨，“其实这里面是有原由的……”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大约半年前吧，本与魏国联手攻韩的赵国突然反戈，在燕国毫无准备之下将兵祸之乱牵连进了燕国境内，虽然赵国不仅没有从这场战事里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还落了个声名狼藉，国不成国的模样，但是为了把侵入韩境的赵军赶出疆域，在那段时间里燕国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且燕国这地方一向都贫瘠，说它是块不毛之地也毫不为过，为了尽快的把因赵国这场偷袭而造成的创伤修复，燕国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国库入不敷出，也是艰难。”
许是说的累了，他咽下去一口唾沫，歇了口气继续道：“至于罢工一事，属下这里也有过打听，一来征徭夫的榜文上写过，一天一个钱，按日发放，可连着一月下来分文为得，二来，那护城河实在很有些年月未打理过了，那河里又没个活水，就那滩死水放了这么些年，还有些不讲就的将平时生活上的排泄也弄到里面去，碰到个刮风下雨，河水倒灌的话，那味道，啧啧……”
听到这里，我觉得这个卓苒不去说书实在是有些屈才了，讲得真是绘声绘色，我听得更是大有身临其境之感，不自觉间还真拿手捂了捂鼻子……一边的庚娘也露出汗颜的娇容，有些害臊般的用手绢挡了挡鼻子……
黍羽听后这里，也有些受不了了，低声喝道：“你挑要紧的说！”
卓苒赶忙赔礼，慌乱得有些手足无措，那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
“那河里头藏污纳垢约有十多年了吧，淤泥脏物一年一年的积累下来，也沤出了一些毒瘴之气，那味道不说熏死人，也差不多了，徭夫们在里面呆得久了，多有这头胀胸闷之状，起初也没人在意，但过了几日竟有不少徭夫为此倒地不起，一命呜呼，惊动了监责大人，于是便将徭夫分成两波人，一波下河清理两个时辰，然后再换另一波，因而这速度，就慢了些。”
这人说起事情来虽说条理分明，逻辑清楚，但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样子实在是很急人，等到他把这件事情说完，黍羽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进城时，也听到一些议论，但你说的这些，却一点也未听人谈起过，这有是为何？”
卓苒对黍羽和我打了个揖，躬了躬身，刚要说话，却被黍羽一下子打断，看向庚娘，道：“还是你来说吧……”
卓苒躬着的身子僵在了那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黍羽，脸上竟有些委屈。
庚娘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笑开，对他送去一道妩媚的眼神以示安慰，然后说道：“无非还是面子上过不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那些茶具，“想清一清洗一洗自己的门脸，然而钱却不够，而现今燕国又非战时，不可强征民夫，恐损了民心，这事情还是压着别露出风声的好，再说，自家门口这点点卫生都搞不好，还熏死人，这说出去……”她干笑一声，将斟好的茶水递到我和黍羽面前，娇声笑道：“这事情若是换做奴家，死一万回也没有脸面和勇气让人人皆知的。”
我看着庚娘放在我身边的茶，陷入了沉思，难道我和黍羽的感觉都错了？是我们想太多了？这其实就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清理一下护城河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明知现在国库不盈，为何还非顶着颜面不存的风险修缮它呢？
我在脑子里将这几件事情的时间线理了理，最开始便是护城河的修缮，其次是熙柔公主出嫁，以及魏王秘密的至燕的消息相继传出来，然后便是我和黍羽的到来，以及还在半路上的秦王。
修缮护城河是在所有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排在最前面，难道就正如他们所言，只是想趁着公主出嫁又临近年底，弄得清清爽爽的好过个年岁？
可能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绝不会这么简单。
模模糊糊中，有一道光在我脑中划过，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庚娘：“现在蓟城之内，除了护城河修缮一事之外，可还有别处需要破土耗人手的土木之事？”
庚娘看着我，一双蛾眉深深皱起，沉思良久之后，眸间划过一丝明亮，定定的看着我，道：“有！”
“是在何处？”我忙问。
“城里最近破土的地方有两个，都是这个月月初开始的，一个是燕王要建一座婉月宫，给他最宝贝的女儿熙柔公主做嫁妆，这婉月宫就建在太傅府东侧，而另一个地方……”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另一个地方倒不是要建什么宫殿楼宇，而是改建，那个地方叫做曦澜别院，是上一任燕君为自己在宫外设的一间行宫。”说道此处，她的目光转向黍羽，“如今我王至燕，下榻之府邸，便是在这个曦澜别院……”
我看向黍羽，心里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开始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