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一个人在寝殿里坐了很久，周围安静得不行，这里的宫人都知道，除非有华灼的命令，否则除了少阴以外的人都不能进入寝殿。
她就这么呆呆地坐在窗前，眼看着外头的落叶飘到她的手中，她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许久之后，一直守在殿外的书言走了进来。
“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书言恭敬地问道。
华灼闻言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褪去了衣物。
“少阴不在，姑娘是否需要奴婢在身旁侍候？”书言问。
“随便吧。”华灼冷淡地回答了三个字。
书言见状眸子微微闪了一下，随即走到华灼身边帮她擦拭着身子。
华灼此刻没什么说话的心情，而且她原本也不怎么多话，而书言是个很尽职尽责的宫女，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会根据主人的命令行事，这两个人凑在一块简直比寒冰炼狱还要阴冷。
不过这一次情况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书言在给对方擦拭身子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来怀月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奴婢还是头一次见您这么生气。”
华灼闻言一愣，显然刚才她吼容慕的话被这人给听去了。
“莫名其妙被苓贵妃和皇后缠了这么久，放在谁身上估计都不会有好心情吧。”华灼回答。
“不一样的吧？倘若只是苓贵妃和皇后娘娘，姑娘大概不会动怒到这样的地步，您之所以会生气，好像是因为少阴的话？”书言说道。
华灼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看向对方：“作为一个宫女，你不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吗？”
书言一本正经地摇头：“早在您进入怀月宫的那一刻起，皇上就给奴婢下了旨意，要奴婢时刻观察您的动向以及情绪变化甚至是情绪变化的原因，而今天您第一次有了如此明显的起伏，奴婢自然应该询问清楚，好汇报给皇上。”
华灼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你待在我身边的目的，可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
“奴婢的任务是观察您，并不需要拐弯抹角。”书言回答。
华灼抬头看着对方那冷若冰霜的脸，突然心中一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突然发现你还挺有意思的。”华灼说道。
书言淡淡地回望着对方：“您的情绪变化很奇怪，明明刚才还那么生气，为什么突然又笑了？”
华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安静地躺在浴桶里，书言见状问道：“所以姑娘为什么会生气？您和少阴的对话奴婢方才都听到了，少阴好像并没有说什么值得让人生气的话。”
“你不是我，自然不会明白我突然生气的原因，说来有些可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只是听到对方说起从前的我时，我本能地有些厌恶，不管以前的那个我有多么好，我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他们需要的是以前的华灼，而不是现在的我。”
说到这里，华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细腻的想法，可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有着极大的心理变化，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高兴，也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愤怒，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连自己都觉得十分陌生。
书言在听到对方的话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当中，华灼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正准备闭眼小憩时，书言的声音却突然从头顶上方响起。
“以前陛下经常会跟奴婢提起您，在陛下的记忆中，您是一个坚强具有大义的女子，可在奴婢看来您跟陛下描述中的完全不一样。”书言说道。
华灼苦笑了一声：“对啊，完全不一样，我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华灼，那我到底是谁呢？”
书言摇头：“您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您都是华灼，虽然您跟他们印象中的华灼完全不一样了，可那并不能剥夺您的身份，您变得比以前脆弱任性甚至是无情，可那都是您，或许大部分的人都会喜欢以前的您，可同样也会有一部分人是喜欢您现在的样子的。”
华灼闻言愣了愣神，抬起脑袋看向身后的人，却只看到了那双冰冷到极致的眸子，这大概是她见过最冷漠的安慰方式了。
华灼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大概知道临意为什么会派你待在我身边了，他倒是很会选人。”
书言点头：“在某一程度上您和陛下很相似，奴婢刚进宫的时候陛下也时时处在情绪不稳甚至自我厌恶的时候，所以在看到您的第一眼奴婢便知道您有着和陛下一样的苦恼，只是陛下已经将那份苦恼彻底吞噬了，而您却还在苦苦挣扎。”
这次华灼没有再回答，关于临意的事她大概没什么开口的资格，她现在的身份既不是临意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关于这个人的痛苦她也无从插手。
……
许久之后，华灼沐浴完便躺在床榻上歇着了，今天的事太多，弄得她有些精疲力尽，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反正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华灼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探了探身边的位置，本以为会触碰到容慕的身体或者对方离开后的余温，然而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有触碰道。
霎那间华灼睁开了双眼，一下就从榻上惊坐起来，她扭头看着身边的位置，空无一人，榻上一点温度也没有，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容慕的气味儿。
容慕一整晚都没来过？
想到这里，华灼的表情变了一下，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惊慌，她想下床去找容慕，然而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我为什么非得去在意他？那家伙不回来不是正合我心意吗？干脆这辈子都别回来了，分道扬镳，早该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