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悔已迟
剑问天恼怒至极,长嚎一声,抡拳打出,白无常不闪不躲,一任拳头如雨点般在身上招呼,凄厉的声音响遏药谷,突然间一口血箭仰天喷出,那条血箭便似活的一般,在空中一个盘旋,化成一只血色鹦鹉,扑哧哧振翅高飞而去。
那是白无常的元神!剑问天恍然大悟,那血鹦鹉早已飞远,即便他功力再高,身无双翼,也是无力将它留住,只得望天兴叹了。
临到手的解药就这般眼睁睁失去,剑问天满腔怒火,便要对黑无常施以重拳,却见黑无常已是气绝人亡。
剑问天连叫可惜,既可惜解药失去,无法向南少林众僧交代,更何惜让白无常的元神遁逃了,如果冥界知道黑白无常都已死在自己手里,势必要倾巢而出,不灭自己誓不罢休,“我自己一个人的安危倒算不了什么,丁叔叔丁阿姨正在加紧与各武林同道联盟,南冥派也元气未复,如是太早再和冥界挑起事端,岂不因自己坏了大事?”
陈嫣只道他急于得到血影银针的解药,是为了自身安危,几曾想到他乃是另有缘故,眼看他剑眉紧蹙,忧虑满面,问道:“白头大哥,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剑问天轻轻一叹,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此紧张,不由色霁,笑道:“是非祸福,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其实也太杞人忧天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堰,纵使刘老怪亲自出马,又何所惧哉!”
话声刚落,蓦听得药林中一声惨叫遥遥传入耳际,剑问天脸色一变: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先前来时,那药林之中便只剩下若癫若狂的血郎中一人,这凄厉的惨叫声,若不是血郎中发出的还有谁?
剑问天心头一沉,说了声“走!”狼腾提纵术几个起落,早奔出几丈开外。陈嫣略一犹豫,随即紧跟着向药林方向走去。
两人的轻功均是极佳,加上有事发生,自然走得更快。晃眼间药林已到,剑问天陈嫣加快步伐,走入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仍是那遍地狼藉的药树,左边不远的地方,一棵摇摇欲倒的药树下,有一个人正倒在血泊之中。
果真是血郎中!剑问天纵身上前,一把扶起,但见血郎中心口之处,鲜血不断溢出,一张黝黑的脸上,此时已全无血色,那神情,是惊栗?是愤怒?是痛心?是难以置信?抑或还有其他?恐怕只有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了。
然而血郎中已是气若游丝,纵使他医术高明,救人则易,要救自己,却是颇难。
簌簌几声,剑问天戟指连点,封住了血郎中几处要穴,好不容易伤口鲜血慢慢止住,血郎中双眼半合,仍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剑问天眉头深锁,以掌抵住他的百会大穴,连连运功,剥极真气源源不断输出,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只觉血郎中身子渐渐温热,接着便听他长长一叹:“我错了!我错了!”
剑问天一怔,在他的记忆深处油然唤起,当年不度僧临终时的最后一句话正是:“我错了!我错了!”不禁问道:“你什么地方错了?”
“我对你那样,你何必救我。”血郎中答非所问道。说了这句话,连连喘气,大声干咳起来。
剑问天道:“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义。”又问道:“是谁杀了不度大师?”他本想问“是谁对你下此重手”,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却变成盘问不度僧的死因来。
“谁杀了不度僧?”血郎中注视着剑问天,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略带凄凉之感,也牵动了伤口,使得他忍不住气喘吁吁。歇了一歇,血郎中长叹一声道:“昔日报,今日还,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想不到我血郎中也有今日,最终落得和不度僧同样的下场。”
剑问天仔细揣摩他的话中之意,隐隐觉得血郎中今日之伤,与昔年不度僧之死,必然大有关联,追问道:“究竟是谁杀了不度大师?”
血郎中凄然一笑道:“你既然已经料到,又何必问我。”剑问天只感到自己身子微微一颤,道:“原来真的是你!”
血郎中道:“不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不度僧也不至于无辜枉死。他本不该死,可惜他做错了,我也错了。一切都悔之晚矣!”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将所有罪名揽给自己,实则令人听得不明不白。
剑问天引忍心痛,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了一想,又道:“那么,不度僧的尸骨呢?又到哪里去了?”
血郎中一阵凄笑,喃喃道:“血郎中啊血郎中,你中山遇狼,亡羊补牢,悔已太迟,悔已太迟了!”剑问天只道他先时疯病未除,加上身心遭遇重创,又说起疯话来,心中暗叹,不再追问。不经意抬头一瞥,忽见远处树丛之中,一条人影猛地闪过,速度好快,快得只看到两团幽幽的光芒在闪烁。那是一双充满妒恨的眼睛!
是他!莫非是他?剑问天口张了张,便要叫出,又听血郎中强烈咳喘着,忙再度输功,为他续气,心下已明了得很:“这位神医师父命不久矣!”
血郎中果然摇头道:“我是终有此报。问天,你不必再损耗功力救我了。”
剑问天轻轻叹息,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血郎中喃喃自语道:“我的心愿,我的心愿,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此时,突听陈嫣高声叫道:“师父!”声音充满诧然。剑问天连同奄奄一息的血郎中都道天蚕姥姥尚在人间,闻声一齐看去。
几棵药树后面,有三个人闪出,剑问天又惊又喜:“凌大哥!芳姐姐!”来的便是凌逆风、雪狼女、孟孤芳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雪狼女。陈嫣的那一声“师父”,正是朝她而发,但她脱口叫出之后,又茫然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是师父,师父已经死了。”
剑问天也甚感诧异:“雪狼女年纪和我不相上下,嫣儿怎么会认错了人?”却觉血郎中身子猛然一震,本已黯然无光的眼神,忽又闪亮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雪狼女,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吃力张口叫道:“棋子……棋子……”
剑问天剑眉微皱,心想:“嫣儿是小孩子,认错人倒还罢了,血郎中好歹和天蚕姥姥也曾夫妻一场,怎么连他也认错了?”只道血郎中又发起疯来,便思上前阻止,一眼见到雪狼女站在那儿,并无抗拒之意,况且还有孟孤芳和凌逆风在她身边,万一真是血郎中临死一击,有他两人保护雪狼女,当可无事,也就打消了念头。
血郎中临近雪狼女半丈之外,停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雪狼女,摇摇头道:“不,你不是棋子,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她也不似你这般年轻。”剑问天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并没疯了。”
只见血郎中低头沉思,好像在极力让自己想起什么,向一旁的孟孤芳招了招手道:“孤芳,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