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交错,把酒言欢,女同学如九曲尺蠖,启朱唇,漏银牙,低头蚕食;男同学似那净坛神尊下凡,左手擎杯,右手持筷,展巨齿,大快朵颐。荷韵厅里的餐桌上莫名刮起了九级飓风,一阵妖风过境,桌面上杯盘狼藉,蟹壳虾壳高高堆起,抹嘴儿的餐巾纸到处都是,激昂时抖落的酒水,盘盏间横流,有剔过牙的牙签上还摇摇挂有蟹肉。菜饱酒鼾,没有见到十年相思两茫茫的缱绻叙旧,更没看见闺蜜情长的贴鬓私语。女同学都摆弄手机照下这风卷残云过后的疮痍,男同学高声喧哗,顺带吸烟的,接着剔牙的,有几个早已经把受孕一样的肚皮大胆亮了出来,抱怨屋子里的空调,冷气不足。冷场是万不可能的,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巴舌头就得长,纷纷打着肆无忌惮的饱嗝,夸耀钱老板做人大气,出手豪阔,舍得花大价钱做东制造同学们重聚的良机。钱小易只谦卑的笑着,脸上不显山不漏水,深藏于灵魂水底下的鄙夷化作矜持的沉默,笑而不语。有几个男生起哄,非让钱小易讲讲小日本国内的女人,究竟比我大中华的女性贤淑几分。钱小易笑着回答说都一样。男同学们不满意,都说日本的男人回家,都是女人给开门,摘外套,接过你手里的公文包,娶一个日本女人做老婆,在床上你说咋整就咋整,没有一个不温顺配合的。感慨家里的婆子不仅一张黄脸还趾高气扬,女汉子孙二娘的类型,动不动就跟你抄家伙,动手起来盘子碗横飞,死敌也没那么打的,从床上打到地下,从地上打到院里,也从不知道识大体,弄不好还给你把篓子捅到父母那,单位里去。爱情从来没有软着陆一说,自从婚姻一开始,总怀疑谈恋爱跟婚姻的实质性生活落差大的就像当初所有女生都带着面具,每一场婚姻都是蓄谋已久的骗局。OOXX就更加惨绝人寰,刚结婚时要前戏,生过娃就只求你速战速决。你不要永远不知道主动给。性冷的一关灯,就做死猪死尸状。女生不忿,撇着嘴,但不反驳,一脸双眼都是鄙夷,话题特荤,几个做摸做样的女士纷纷借上卫生间的契机不告而别。桌上人越来越少,男同学谈着也寡味,因为钱小易凡是涉及女性的话题都笑而回避,根本不跟你上道。
听说你离婚了?一个准备要走的女生W问,她已经把手提包挎好在脖子里,手机刚刚用餐巾纸擦干净拍照时不小心沾上的油渍。
钱小易眨眨眼,脸上莫名其妙的笑着。
你是哪个八卦周刊的记者?他笑着问。
哪个都不是。是慧姐跟我说的,她说你们离了婚,她净身出户。她顿一下,骄傲的笑笑,慧姐真够爷们儿!也没屈了她也姓范,我觉得姓范的都是爷,你觉得呢?范冰冰,范嘉慧(钱小易,前妻。)。。。
按道理说,她该赔我点钱,当前的离婚法律条文里的,精神抚慰金,或者叫精神赔偿金。出轨的就得净身出户,从道义上讲,也该这样。钱小易不急不缓,不温不火的做着解答。
也算是吧?W小姐笑笑,她的笑靥背后的潜台词是,看在这局饭的面子上,你们男人的不耻跟不成器,她就不提了,提了伤这些海鲜的心。
她站起身,走时大方的笑笑,就像要买单的人是她。
后会有期吧,谢谢你的海鲜,味道真不错。
日本的更好吃,有机会去日本,我请你啊!
谢谢钱老板!
不客气。
饭桌上就剩彪子跟钱小易和亮了。彪子沉着一张黑色的包公脸,斜靠着椅子吸烟。亮在饭桌上几乎连十句话都没从嘴里朝外吐,别的同学的山吹海勒无异于是身不能由己的听了一场盛大的噪音生产大会。总算那群只长着嘴没长着心的吃货都潮水鸟兽一样散去。钱小易的灵魂跟亮绝对有一个棱面一模一样,他们都不爱说话,爱思考,爱动心劲儿。作为东道主,钱小易此举大宴同窗无疑用意昭然若揭,他回来了,往日的时光虽然一去难返,总有人还把那些时光放在心头,总想刨开那些陈年灰霾找寻,他从未舍弃的那些珍贵的东西。
我们去喝茶?钱小易温柔的口吻令彪子浑身不舒服。
我可不去!他抢过话头。
亮看看他,你回吧!亮说。
彪子有点懵,用表情当问号,征询亮的深意,---在彪子的意识里,他觉得亮从来不喝茶。
我跟小易谈点事儿,没你什么事儿,---亮把桌上的唯一没被顺走的那盒大云塞给他,---他用手推开:
我不要他的东西。彪子怒容满面,钱小易,你看见没看见我不管,你的饭,我一口没吃,烟----说着,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七块钱的便宜烟,示威一样在钱小易面前晃了晃。
彪子,我再说一遍,我希望你走,给我跟钱小易腾出单独的空间和时间。
彪子气呼呼的愤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