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表示不疼,就算疼,那也是将来的事!
他只知这一巴掌让自己的愤怒消散了许多,每个人都有心理禁区,即“最忌讳的事”,阮劭中的心理禁区就是:
冤、情!
他的军旅生涯、大好前景,这辈子就毁在一个“冤”字上。所以,他可以忍受对方的辱骂和毒舌,但绝不能忍再强加一个“冤案”给他。
“听着,若不是看在玉琴的份上,我不会来看你!”
他点上第三根香烟,将语气缓和下来,朝面前怔在原地、披头散发、心如死灰的女人,义正言辞道。
依旧没有任何怜悯和心疼,相反,他认为这趟来看慕斯,是他的一种仁慈……
只因一小时前,他从周谦那里得知白玉琴昏厥、慕语自杀未遂。已去医院将昏迷的两母女安顿好,找了最好的医生抢救。
慕语问题不大,手腕上的伤口也不是很深,再说有夏风和刘毛毛陪着,更有井夫人宁婧姗装模作样的来探望……
阮劭中也懒得多问!
倒是重症病房里的白玉琴很危险,医生说她有可能挺不过这关,就算醒来也是“灵魂出窍”,即……
精、神、失、常!
虽说有周谦想了个招,让一名护士趴在她病床边不停喊着“妈”,佯装她的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呼唤着她。
但仍旧没法不让阮劭中深深自责,他知道,白玉琴是被今晚两个女儿的突发状况压垮……
而慕斯被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
即便他“问心无愧”,但若是白玉琴真精神失常了,那他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不知情的周谦一个劲的为慕斯喊冤,说她今天一直在温泉山庄没出去过等等……
也不知是带着对案子的疑惑;
还是带着对白玉琴病情的负责;
抑或是,带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比如,引身后的尾巴上钩?
总之,从医院离开后,阮劭中选择来了这里,想跟慕斯好好把话说开……
可谁知,竟闹成这样?
此时,女人的怒发冲冠依旧,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不配提我妈妈的名字!!不配!!不配!!”
这话一出,阮劭中刚消散的怒火顿时又被点燃:
“我不配?就你那个好父亲配?!”
加上刚才慕斯道出“钟劭远”三个字后,他对她“杀人栽赃”的动机有另一个层面的臆断。再加上他知道窗外有个尾巴在偷听,所以他必须当机立断把话说开,指着慕斯的鼻子,大义凛然的喝道,
“慕斯你听着,当年杀害宁致远的叛敌者,井家通缉多年的真凶,不是我!而是易沧海!!”
话落音,慕斯狠狠愣住……
宁致远?谁啊?
叛敌者?井家通缉的真凶?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当年战场上的恩恩怨怨,她根本不知。只是六年前从林薇薇“股市捣鬼、暗害易氏”中得知,钟劭远(阮劭中)是易沧海的仇人。
所以刚刚,才会用“易沧海”来攻击阮劭中的心理防线;
所以此刻,慕斯满头雾水;
阮劭中却不知,还以为她被“犯糊涂”的白玉琴给麻痹了思维,被狼心狗肺的易沧海给蛊惑了,便更加悲愤的控诉道:
“慕斯,你那位白痴爸爸被骗了!!被易沧海利用了一辈子,到死都蒙在鼓里!!”
“……”女人持续愣住,张大嘴巴回不过神,根本理不清这一切。
直到突然回忆起父亲慕志国在心脏病突发前,好像接到过易沧海的电话……
将这件事和刚才钟劭远的话联系在一起后,慕斯才猛地缓过神,紧皱着眉宇,在深深的思索中慢慢坐回椅子上。
她在想:难道易沧海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披着羊皮的狼,欺骗利用了慕志国后,在慕氏集团被易苏寒截胡之际,在她和易苏寒因为“孩子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之时……
再将最大的真相对慕志国和盘托出,给他心上重重一击?
如此说来……
不管有没有钟劭远,易家才是她慕斯最大的仇人?
杀、父、仇、人??
想到这里,慕斯彻底僵住……
阮劭中却仍以为她对当年的事啥都知道,便松口气,将语气缓和下来:
“现在满意了?没话说了?”
慕斯猛地一怔,傻愣愣看向他,问道:
“宁致远是谁?”
其实脑子里已有答案:姓宁,还能是谁?跟宁婧姗有关的人呗!
“哼,装什么装?!”阮劭中却冷冷斜了她一眼,挖苦道,“就算我信你妈妈没提过她当年怎么对不起我,也不信井炎没跟你说过他的烈士舅舅!!”
前一句话昭示着这些年他对白玉琴的芥蒂:当年既然在林晓慧面前质疑过我的叛敌,那为什么还要帮林晓慧隐瞒事实?事后又为什么要支持白痴慕志国写揭发信?
白玉琴,你敢说你没想过借机报复我吗?就因为我拿走了你的贞洁?
可我爱了你一辈子!
一辈子!!
此时抛砖引玉,阮劭中也是想借机把他和白玉琴之间的恩怨坦白,包括夺走她贞洁一事。可谁知慕斯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她眉宇越皱越紧,更傻乎乎的接话:
“……舅舅?”
原来宁致远是井炎的舅舅!
可井先生为毛从没提过?
阮劭中却以为她仍在装傻,以为她存心回避他和她父母之间的恩怨:
“听着,我钟劭远之所以沦落到去整容,都拜你那个白痴父亲和人面兽心的公公所赐!!”
提到这曾经的两位兄弟,拜把子的兄弟,阮劭中就感要多讽刺有多讽刺。满腹冤仇无处发泄,只得恶狠狠的朝慕斯怼道,
“若不是中间夹着你母亲,你认为我还会让慕易两家过逍遥日子吗?!”
这话不假,其实早在他回国后就想报仇,搞死慕易两家。要知道那时他在香港做的是不法生意,随便弄点小伎俩栽赃慕易两家,给他们车上或公司库房里放点毒/品,很easy!
可他迟迟没动手,为什么?
因为他远远的看着,慕志国对白玉琴呵护备至,可以说把老婆和女儿都宠上天。那时的他,怀疑慕斯是他的亲骨肉,见慕志国没丝毫芥蒂,对慕斯甚至比对慕语还好……而另一边的易沧海也是没话说,拿白玉琴当亲妹妹,拿慕斯当“娃娃亲”的儿媳……
其乐融融,女人和女儿都幸福无比!
让他的心柔软了,报仇的脚步也退却了……
至于后来林薇薇远赴新西兰搞的那一切,都是“好女儿”的自作主张。阮劭中至今都不知道林薇薇是受裴凯的蛊惑,还以为她是因为林晓慧平时的叨叨,才得知“父亲”跟易家有仇。
“……”慕斯却愣得不是一点点,完全不能给出任何反应。
脑细胞全集中在两个字上:整容?
为毛要整容?
隐藏身份!
为毛要隐藏?
叛敌者!凶手!
一切恩怨都源自井家,源自宁致远的死……
井家认为钟劭远是真凶!
难怪宁婧姗要如此不待见她,原来她是宁婧姗杀兄仇人的女儿?不仅如此,她养父慕志国和公公易沧海,也跟宁致远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这才是她和井先生之间难以跨过的沟壑!!
那么,要不要帮这个所谓的亲爹去洗冤?证明他不是杀害宁致远的凶手?也算是帮自己清除和井炎之间的沟壑?
慕斯犹豫不决,因为不能确定阮劭中说的是不是事实……
此刻她明显是操闲心了!还有心思去帮别人洗冤?
你特么现在才是冤案缠身啊!
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傻斯斯!
这就是慕斯的憨傻、可爱,也是日后井先生爱她爱到不能自拔、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抱在怀里亲个不停……的原因所在!
糊涂亲爹却感受不到,此时只想着自己:
“我这辈子的心软,都给了你母亲!!”
说到这里时,他声音明显哽咽了,眼眶瞬间泛红。像要把一肚子的冤屈,对白玉琴的怨统统发泄出来一样。
他倏地起身,双臂撑在桌面上,弯下腰恶狠狠俯视着慕斯,激愤道,
“我爱着她,可她却害了我?一边伙同林晓慧隐瞒那颗子弹,一边又支持慕志国和易沧海写匿名信揭发我所谓的叛敌?!”
“……”女人持续愣住,一时间信息太多,恕她消化不了。
“慕斯你说!”
男人却越说越悲愤,指着她的鼻子控诉道,“真凶易沧海逍遥法外几十年,我钟劭远蒙受不白之冤、半辈子的颠沛流离,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母亲和林晓慧造成的吗?!”
“……”慕斯瞳孔放大,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些年妈妈为毛从没提过林晓慧?
在新西兰她对林晓慧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那是位善良凄苦的母亲,虽说和林薇薇一样都有柔弱的一面,但……
其柔弱的本质,在旁人看来,尤其是女人眼中,母女俩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林晓慧眸子里的凄苦哀怨,是真情流露;而林薇薇,却是极力伪装的!
那时慕斯就“很不厚道”的怀疑过,她俩到底是不是母女?
“林晓慧赎罪了,跟着我一块逃亡,披荆斩棘、饱受艰辛……”
说到这里时,阮劭中红红的眼眶终于湿润了,但转眼又激愤起来,
“可你母亲呢?!且不说赎罪,她有过一丝懊悔吗?!在我和林晓慧被枪林弹雨前后夹击、无处生还的时候,她却享受着和慕志国的大婚之喜??”
终于,一滴泪水从男人眼角落下……
他这辈子最痛的那一天,就是带着身负重伤的林晓慧悄悄返回军营,想寻求白玉琴的帮助,甚至打算“投案自首,并喊冤昭雪”。
可当晚靠近军营后,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片欢天喜地的庆贺声;
是战友们在分享慕志国从国内托人带来的喜糖、喜酒、喜烟;
是众人拿着小马扎纷纷坐在大银幕前,观看慕志国和白玉琴的婚礼现场;
那一刻,他的心坠落到万丈深渊……
无、处、生、还!
他背着奄奄一息的林晓慧毅然转身,默默来到毒枭们的寨子里……
从此,他告别了“钟劭远”;
而她,仍是那个爱着他的,林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