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比昂,首都倫迪紐姆郊外。
芙凱把玩著手上的東西,同時心裡思索著。手上的東西,正是在戰場上所拾獲的暗澄色記憶體。
芙凱曾經測試過,除了按下記憶體上的按鈕記憶體會發出「Yesterday」的聲音外,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昨日嗎……讓我撿到這東西,會不會太諷刺了點?」
芙凱自嘲地說著。
當初在破壞之杖事件中,芙凱被尼歐用火箭炮砸暈後,就被帶到托里斯汀的監獄中。之後,在瓦爾德的邀請與威脅──不加入就殺了你──的加壓下,芙凱選擇加入光復運動。
直到現在,芙凱還是不知道光復運動是怎麼知道自己真正身分的。
瑪姬露達.奧古.桑絲沃塔。(註一)
那是連芙凱,都早已遺忘──強迫著,自己去遺忘──的名字。
因為若是想起,芙凱會怕……
……怕自己,會不自量力地去向殺了自己父親,以及奪去自己家人的阿爾比昂王室復仇。
雖然阿爾比昂王室已經滅亡,但心中那股仇恨卻難以消散。
但芙凱也暗自慶幸著,自己早已經有了能夠守護且想要保護的目標,以及完成那過往所無法完成的責任。
至於貴族什麼的,芙凱完全不感興趣,甚至對哈魯克吉尼亞大陸上的事也一樣。就連光復運動的目標:奪回被妖精搶走的聖地這件事情,要不是當初被瓦爾德以性命威脅加入,芙凱根本不想去理會。
成熟的人的特徵,是他要為一個理由,而卑微的活下去。(註二)
芙凱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事情。隨後微微側頭,看著自己身旁那名為瓦爾德的男子,嘴上再度掛起了壞笑。
自從芙凱通過盜賊時代的門路,想方設法安排了前往阿爾比昂的船艦後,瓦爾德的臉上就一直是那種陰沉與困擾夾雜的表情。
對於瓦爾德這個曾經威脅過自己性命的人,芙凱非常樂意看見他那副被事情所困擾的表情。
瓦爾德的手上,是一個幾乎被捏成粉碎的銀制盒式墜子。
對瓦爾德來說,盒子裡的東西是一個絕對不能被碰觸的存在。然而……尼歐那滿懷惡意的行為,毫不留情的踐踏在瓦爾德那心中的脆弱之處。
事實上,就連瓦爾德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盒子被尼歐捏碎丟棄後,像是理智崩潰般豁出性命揍向尼歐。
【……好蠢……】
就連現在回想起來,瓦爾德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愚蠢了。在手中沒有魔杖的情況下,居然還正面挑釁尼歐這完全看不透的傢伙?
而事實也證明了,瓦爾德對尼歐的顧慮是正確的──尼歐回揍的那拳,將瓦爾德從風龍背上打飛數十米遠。而且跟從高空墬落傷害比起來,尼歐那拳傷害大多了。就連現在,即使是用『水』魔法治療過,瓦爾德也覺得自己被尼歐揍過的地方還在隱隱生疼。
然而……
就在芙凱撿到『Yesterday』記憶體的時候,在記憶體旁邊同發現了瓦爾德墜子的殘骸與內中之物。
跟那已經看不出原形的外殼比較起來,裡面的東西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完好無缺。
墜子的內中之物,是一張美麗女性的手繪肖像畫,從顏料跟用紙來看,都是非常高級的東西。
在哈爾凱尼亞大陸上,雖然有著『魔法相機』的存在,但是用魔法保存影像,影像最後會因為魔力消耗殆盡而消失。除非是特殊的魔法道具才有可能長久保存,然而價格非常的不平民。
芙凱曾經偷偷詢問過瓦爾德肖像畫上的人物是誰,而在從瓦爾德口中得知是母親後,引來了芙凱一陣竊笑。
在瓦爾德知曉『Yesterday』記憶體,是在墜子殘骸旁邊尋獲後,瓦爾德自然動過毀掉它的念頭。
將自己珍重之物捏毀──雖然最重要的部分無事──還隨意丟棄,說『Yesterday』記憶體跟尼歐無關的話,瓦爾德打死都不信。
可是,不論瓦爾德或是芙凱使用任何魔法,都無法損其一分一毫。但是其外表卻非常脆弱,就連一個成年人都能用手捏碎的程度。
這讓兩人停下了毀掉的念頭。
「這會不會是甚麼魔道具之類的?」芙凱曾經提出自己的意見。
聽見芙凱的意見,瓦爾德突然想起在阿爾比昂教堂中,才人所拿出來的黑色記憶體。
【藍衣鋼達魯烏手上的,好像是叫……『Joker』(王牌)?】
如此想著的瓦爾德,更加確定了這東西的原主人,八成就是尼歐。
【為什麼他要把這東西跟墬子一起丟下來?他又想要做甚麼?】
回想起才人在教堂裡使用記憶體後,那突然爆發成長的實力,瓦爾德的臉色更加沉重起來。
瓦爾德也曾經跟芙凱要來『Yesterday』記憶體,想要使用看看,但也跟芙凱一樣毫無反應。因此瓦爾德打算下次遇見尼歐時,絕對要從他口中逼問出理由來。不僅是遺留記憶體的理由,還有為何要特意激怒自己的事情。
對於瓦爾德來說,比起奪回聖地,逼問尼歐反倒是比較容易達成的目標,只要自己再魔法上面的造詣持續精進就好。
當然,瓦爾德不可能知道,從尼歐口中逼問出事情真相這件事,就某方面來說是比奪回聖地還要困難的事。
...
...
森林內部。
如果要簡單形容目前的環境的話,大致上可以用兵荒馬亂、千瘡百孔、斷垣殘壁等成語,基本上都相當符合現狀。而更簡單的說法是──
──酷斯拉過境。
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正拿著一條被木製長槍串起的蛇,邊走邊吃著。
雖然說用紫炎燒過的蛇是必死無疑,但是熟度方面就問題很大了,取決於每條蛇體質的不同,可能會出現沒熟或是烤過頭的情況發生。
不過在炎橙真元的『噬』字訣下,過熟或不熟其實都沒甚麼大礙。
將整座森林內,所有敢找自己麻煩的蛇類動物徹底全滅後,尼歐開始尋找起那洞穴的存在。至於那些蛇類屍體,尼歐基於環保──或是餓了?──的概念,將他們全部烤來吃了。
【反正有『噬』字訣,來再多都沒再怕的──不過如果能再來杯奶茶就更好了。】
但尼歐也從蛇的圍剿中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那頭食人巨蟒,絕對有著一定程度的智慧。
其他的先不說,光是能夠『教導』其他同類戰術這一件事,這本身就是需要有著『自我』的認識與想法才能做到。
更不要提那群蛇對游擊戰的熟練程度,要不是因為遇上尼歐這個可以玩『全炮門齊射』清場,而且準頭出人意料準確的怪物,恐怕就連矩形級魔法使都會在游擊戰的包圍下,精力與魔力被蛇群消耗殆盡,最後慘死蛇吻。
將串在木槍上的蛇吃完後,尼歐將木槍往後背一插,串起另一條蛇來繼續吃。
目前尼歐正在疑惑著另一件事,那就是這條蛇到底有多少智慧?
尼歐本以為那巨蟒那躲在暗處,指揮著眾蛇群圍攻自己,可掃視過附近後,尼歐完全沒發現巨蟒的蹤跡。
「懂得隱身幕後嗎……有點麻煩呢。」
隱身幕後,也就代表那巨蟒對『危險』這件事有著相當認知,而且已經懂得避開危險。
「看來這戰必須一錘定音,放跑牠的話,下次牠絕對見我就跑。」
來到情報上記載的山洞前,尼歐將手中木槍灌入炎紫柔勁後,反手插入地面。
『以氣留招』,這是尼歐當初從玉聖人史艷文那邊偷學到的特技。
只要那條巨蟒敢從這條路逃命,木槍上面的留存的『震』就會瞬間爆發出來,雖然沒辦法擊殺,但至少能夠拖延到自己追上那巨蟒。
走入洞穴之中後,尼歐發現這個洞穴根本那條蛇所挖出來的,不僅曲折蔓延、七彎八拐,甚至有些地方一般人根本鑽不過。
然而才走到一半,尼歐卻聽見細微的聲響,像是巨大身軀撞在岩壁的聲音。
「已經有人來了?」
疑惑著會是何人先行一步前來討伐,尼歐腳下紫炎冒出,加速的同時,腳步落地之聲在紫炎影響下也隨之悄然無聲。
輕鬆攀上數十米高的峭壁,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連尼歐都感到吃驚的戰局。
半徑約數百米的昏暗地下空洞中,一條百米長的巨蟒正在不停追擊著一個膽大包天到來挑釁牠的敵人。
不,那不是人。
那是松鼠。
「哇靠?!」
《是牠!?》
「吱喳?!」
「嘶唦!?」
四個人……呃,四個生物,四種聲音。
巨蟒見到尼歐的出現,當下捨了松鼠,轉而衝向尼歐。
尼歐顧不上見到松鼠的驚訝,二說不說,腳底微型『震』放出,一口氣躍上洞穴頂端,躲開了巨蟒的撲擊。
同時,尼歐也看清了眼前這條蛇的外型,從而辨認出對方身分。
「碎骨蚺嗎……習慣在森林、地下棲息,戰術的話,記得是靠著蜷曲身體來粉碎獵物……」
落地後,尼歐幾乎腳不沾地迅速移動,不給碎骨蚺捕獲自己的機會。可碎骨蚺那巨大的身軀,卻靈活地佔據整個地下空洞。
這時候,那隻原先與碎骨蚺爭鬥的松鼠攀上岩壁,從空中跳向碎骨蚺的頭部,毛茸茸的尾巴順勢一轉,銀色的金屬光輝出現在尾巴上,像是被鋼鐵化般,往碎骨蚺的頭部轟下去!
「吱──喳喳!」
「生命能量?!鋼鐵尾巴!?」
完全沒想到會見到這種情況,尼歐瞬間愣住。
碎骨蚺像是曾經吃過這招的虧,身軀一纏,避開了這記鋼鐵尾巴。蛇嘴大睜,向著身處空中的松鼠咬了下去!
松鼠爪上光芒一閃,用自己那小小的爪子,對上碎骨蚺的毒牙。
如同鐵劍對切般的聲音響起,兩者一觸即分。尼歐見到松鼠的爪子絲毫無損,但是碎骨蚺卻很明顯的缺了一部分。
「合金爪……這隻松鼠其實是口袋怪獸轉世的對吧?」
趁著這空隙,尼歐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碎骨蚺,發現牠全身上下都佈滿了小小的傷口。
爪痕、咬印、瘀傷、槍傷、挫傷、擦傷、刺傷、切割傷、粉碎傷、燒灼傷、電擊傷、撕裂傷、貫穿傷等等……
《給我等一下!為什麼會出現槍傷?!》
尼歐終於搞懂為什麼碎骨蚺沒有去指揮戰局──牠分明是被這隻松鼠所纏住,分不開身。
判斷了一下雙方實力,尼歐能夠肯定,若是那松鼠體力撐得下去,最後死得一定是碎骨蚺。
尼歐還沒賤到連松鼠的怪都要搶,就算打死碎骨蚺會掉金幣跟獲得經驗值也一樣。
「搞甚麼……難道我第一份委託,會就這樣被松鼠完成!?」
尼歐看著戰局,一臉頭痛地說著。
要尼歐搶一隻松鼠的功勞,再厚臉皮地說是自己完成的,這種事情尼歐自認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