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我在休息一天之后,就应该按照我和赵师傅的约定,在那天正式的到王子酒店的二部来上班。虽然当天那场雨下的很大,但并没有大到不能出行。
不过那天我却并没有去上班,而是一直躲在天海酒楼五楼平台的办公室里。
我站在窗子跟前,透过玻璃望着外面那场雨,其实此刻我的心里已经明白,我已经完全不再属于天海酒楼了,之所以还能暂时存身于这里,完全是出于冯哥与我的个人关系。
关系这个词是神奇的,我不知道该如何的去理解他,也正是这个词,才使我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经历了这些我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卷入了这样的人与事之间。
我下了楼,站在一楼大厅的角落,虽然现在是雨天,可仍旧有一些食客来吃饭。隔着厨房的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打荷还是学徒,无论是切墩还是灶上的师傅,他们都在忙碌着。
这块玻璃是双层的,隔音的效果特别的好,当初改建这个明档厨房的时候,采纳了不少我的建议。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此的熟悉,昨天仿佛就在眼前。
厨房有一个新来的学徒,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手脚无处可放,当有人去菜架子上拿青菜的时候,他会赶紧的跑过去,试图伸手来帮忙,那边有人来杀鱼的时候,他又想跑过去。
这跟我当初简直一样,仿佛我已站在了一个第三的视角,看着当初的我。那时候的我特别的单纯,想一心的多干点活,多学点手艺。
能上切墩儿是我唯一的梦想,我甚至回忆起跟着任健抬着垃圾桶,到星海小酒馆外面去倒垃圾的时候,他坐在矮墙上抽烟,我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
虽然始终怀揣着成为大厨的梦想,可那时候,我们的理想特别的单纯。而如今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我突然觉得身不由己。
这样的感觉是特别奇怪的,我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往前迈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并没有人逼迫我,我也并没有任何的迫不得已。
可这样身不由己的感觉却特别的强烈,好似我已经跳上了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火车的终点或许就是我要去的方向,但我却无法控制火车行进的速度,甚至没法在中途让他停下来歇歇脚。
我突然有些恐惧,这恐惧完全来自于我眼前的路自己无法掌控。
今天本该是上班的第一天,可我就这样旷工了,我却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心里却徒生一种不屑。
天快黑的时候雨才停,我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到了大街上,出门的时候金枝正站在吧台里,她看着我的背影召唤了我一声,我只是回头冲她笑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了。
其实我是想去王子酒店,尽管这个时候晚上的饭口已经快过去了,即便是去了也没什么活干。可那毕竟是我的下一个工作单位,我的一个战场,我的一个新的江湖。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无法逃脱。
按照我的手艺,做王子酒店二部的二厨,其实还是有很大压力的,正如同当初,我到星海小酒馆里学徒一样,这样的压力会令我感到局促不安。不过现在我的心情却特别的坦然,我觉得反正已经这样了,又没有退路,索性不再去担忧,不再去纠结。
最终我还是没有去王子酒店的二部,而是转到了当初我租住的那个地方,推开院门的时候,看到房东的女人坐在原本高师傅常坐的那个竹椅上,她的眼睛微闭,我推门的动静把她惊醒,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说道:
“是你小子呀……”
我离开这个院子已经快一年了,而且我在这住,也仅有一个月左右,没想到他还认得我,不过我不确认他此刻是在梦游,还是在清醒之中。
“咋了?还想搬回来住?涨价了涨价了,一个月200,水电费自己出,我才不管你呢,你们这些人呢,就看我热心肠好心眼儿,总是想占我的便宜……”
一切如同往常那样,他还是那样爱叨咕,嘴里不饶人。
我来到她的跟前,从口袋里摸出200块钱,交到她的手里,笑着对她说:
“我是来租房的,我原来那间还在吗……”
其实说实话,我早就有租房的打算,不在天海酒楼工作,也没法再住在那里了,不过眼下的决定却是突然间做出来的。
看着那间我原来住过的房子,里面并没有点灯,那扇狭小的窗子里黑洞洞的,突然一股怀旧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女人抬头看了看我,上下的打量了一番:
“哎哟哟,你小子是买了彩票发了财了?行了行了,你那间房子没人住,你搬回来吧……”
我没有在搭理她,伸手推开了那间屋门,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扑来,我按照熟悉的方向,在门口的墙壁上摸了摸,啪的一声点着了屋子里的灯。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跟我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这个地方多少有些偏僻,相邻的那条街早已经搬迁,想必这里离拆迁也不远了。
这个院子的房间,年头久远,略显破旧,看来自从我走了之后,他根本没再租出去。
我坐在之前我睡的那张单人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顾不得上面落了一层灰尘,慢慢的躺下,望着天花板,看着墙角生出来的蜘蛛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当初的一切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的闪现,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但此刻却突然心生感慨。
我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几十块钱,当然还包括霍家菜馆,霍宇给我结算的那16块1毛钱的工资。那时候穷困潦倒,若不是去了星海小酒馆,房租到期之后恐怕就要露宿街头。
而如今,我的口袋里有了钱,三百两百的房租,对我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可却突然感觉特别的空虚。
就这样,我躺在这间屋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