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慨叹人生的起落,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雄心壮志,心想充其量不就是放手一搏?我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羡慕任健的勇敢,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两三百块钱来到这个城市,大不了打回原形。
我是有梦想的人,为了这个梦想,我经历了太多,回头看看这将近两年的日子,我现在竟然成了当初自己唾弃的人。
切不提现在我欠下的几十万,只是说自己的转变,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很多。
难过的情绪,特别容易迅速的蔓延,于是我看着路边的景物,都觉得特别的压抑悲哀。
我停住了脚,我不想回家,突然有了饮酒的渴望,特别想找个地方喝上一场。
而我能去哪儿呢,也只有那个我熟悉的饭馆。可我却犹豫了,我甚至不想让他们见到我狼狈的样子。尽管在他那儿没少吃饭,跟他们也经常聊天。而实际上在这个城市里来说,他们充其量是我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成功也好,落魄也罢,与他们毫无关系,我并不惧怕他们的嘲笑,但我却需要他们的赞扬。
越这么想,越越觉得自己卑微,我竟然对陌生人的赞扬如此的看重。而如今,我可能连赞扬都得不到了。
我想起了任健,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想必此刻王子酒店的总部上上下下的百十号人也早已散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任健对我是有敌意的,这种敌意仅仅来源于他的嫉妒。而如今我已不如他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他嫉妒的了。我倒开始羡慕起他,他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炒炒菜,一个月赚上几千块,再做个一年半载的,寻个合适的机会,往上爬两步,做个主厨。
他并没有失败,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坎坷而已,而跟我所经历的,那又算得了什么?
越这么想,我越想见他,越想跟他一起喝喝酒。
我记起任健曾跟我说过,他在就近的一个小区里租了房子,还跟我仔细的说了地址,于是便凭着记忆,朝他住的地方走去。
咚咚的敲门,开门的果然是任健,可他却赤着身子,只穿了一条短裤。他的脸色绯红,头发有些蓬乱,脸上渗着细密的汗,见到我的时候略显尴尬。
“谁呀?”
屋子里竟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我却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于是我并没有往里面迈步,转身打算走开,以免得尴尬。
“叶楼,你找我有事儿?”
任健当然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找他,于是我刚转身的时候,他便开口问道。
“啊,没事,没事,就是寻思着找你喝口酒……”
任健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到: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
我先下了楼,在一棵树下等他。天气已经渐凉,我穿的有些单薄,顺手扯了扯衣襟。摸了摸口袋,突然想抽一根烟。可我平时不怎么抽烟,所以也想不起来带着。
任健已经到了我的身后,递给了我一支烟,我们一起点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顺着我的喉咙,钻进了我的嗓子,在肺子里绕了一圈,又从我的鼻子冒了出去。
这烟的劲头不小,我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嗽的特别厉害,眼泪和鼻涕都流淌了出来。任健看着我这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们去的那家我常去的小饭馆,点了几道菜,还有一两箱的啤酒,边喝边聊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和任健当初在星海小酒馆共同学徒的经历,便使我们一切兄弟情感的基础。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管他对我有怎样的嫉妒,只要回忆起那段往事来,便总会开心的笑出声来。
那时候真的心无旁骛,一心只想上了切墩的位置,总在找寻那个机会。那时候的快乐是简单的,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睡觉,只要一躺下边很快就会睡着。
那个时候只有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心里的烦恼。身体的疲惫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第2天又满身的精神。可心里的烦恼,却好似一条冰凉的蛇,始终纠缠着我,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这顿酒喝的很痛快,我们嘻嘻哈哈的谈天说地,聊着过去那些出丑的经历。后来又谈起了很多菜的做法,我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他偏说要多加火,后少放油盐,我说这道菜口味要偏重,加老抽,放陈醋。
争论过后,我们又探讨了一些新菜的做法,分析了最近城市里的几家大型的酒店。研究了他们的生意为什么火爆,又为什么萧条。
最终我们聊到了王子酒店。
于是原本欢快的气氛,又一次变得了沉闷。
“听说你这次损失挺惨的……”
任健问道。
我点了点头,端起了酒杯,故作轻松的也了一口。
“赔了点钱而已,算不得什么,可我现在却不知道该往哪走,现在的摊子支的太大了,开销太大,很难堵上这个窟窿……”
“我这几天联系了一个工作,城北,店不大,比不了王子酒店,跟老板谈了一波,倒是挺器重的,愿意把酒店交给我,不如你先跟我去干吧……”
别看我们喝了很多的酒,但我能感觉得出,任健的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纯净,没有了,让我一直不愿意看到的嫉妒。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承他,其实我已经没有资格拒绝,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容身之处,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但说心里话,这样我并不甘心。
我没有办法当时做答,但又不想枉费了人间的一番好意,于是只好岔开了话题。
我撇着嘴冲他笑了笑说:
“没听说你小子搞对象啊,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实话,你屋子里的女人是谁?”
听我提起这个,任健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没有没有……”
“行了行了,我们都是兄弟,还有啥不能说的?不过我听到女人的声音,怎么特别的耳熟?”
“啊,他原来是梁老板办公室的,给老板管钱,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都是我找她去领,时间久了就熟了……”
“王会计?”
我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