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地上站起来,看见了远远的站在香樟树下的江浩恩,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我们相隔并不太远,可却像隔了千山万水,隔着几个世纪。
他看见了我望着他,回过神来,转身走了。
回到宿舍之后,简单地洗了洗,倒头睡去。
我的嗜睡症又发作了,就连上课铃声都不能将我吵醒。整个人进入了混沌状态。
一直一直沉睡,深度沉睡。
就连医务室的医生都被请了过来,可依然束手无策。
自从林小乐打了我之后,江浩恩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会再在我面前大献殷勤,甚至很多时候,只是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学校里关于我和楚梁的事情则被传得沸沸扬扬,而林小乐在餐厅打人的事情,被校方抓住口实,作了记过处分。
学校里对我唏嘘的人越来越多,冷嘲热讽一起袭来。
“楚梁竟然会喜欢她。”
“有没有搞错,她那么丑,看她那两条萝卜腿。”
“她还真有本事,居然把我们学校的两大帅哥迷得神魂颠倒的,长得胖很了不起啊。”
“靠!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
“那个女生,还真是不要脸。”
“楚梁才不会喜欢他,江浩恩也不会,是她自作多情主动送上门。”
……
谣言漫天飞舞。
显然我已经成了五德女生公认的敌人,走到哪都被鄙夷和不屑的目光跟随着,坐立行走都有人指指点点。
每一次,我看向她们的时候,总会看到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
人言可畏!这是一个自杀的女星临死前留下的。可我不会死,我还不想死。
周末的下午,照例是大扫除。
宿舍是和我和韩小翘负责,她窝在床上看漫画书,我拿着拖把拖地,过了一会,她转身对我说:“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
“听说,下周是江浩恩的生日。”
“是么?”
“你要不要送他点礼物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他要过生日了?”我问。
“前天他不小心把钱包落在教室,我在他身份证上看到的。”她把漫画书抱在怀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噢!”我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她又问我:“那你到底送不送礼物给他啊?”
“不送。”
“噢!”
她的回答有些迟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打扫完之后,我收拾了一些需要换洗的衣服,带了两本书,准备回家。韩小翘说她暂时不想回家,想等明天再回去。
我独自走了。临出门时,给苏染发了个短信,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家一起吃饭,这样我可以直接从菜场带些菜回家。
她很快回复了:“好的。菜我已经买好了。”
真稀奇。可能……她已经从成斌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准备好好跟我过日子了吧?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天,傍晚天气不错,红霞满天。
于是,我想,我们的生活还是红红火火的,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向前向前,无论明天等待的是刀山火海还是丽日晴天。
到家的时候,临近晚上。我把电瓶车锁进车库,关好车库的门,一抬头就看到厨房里的灯火,玻璃窗上还映着一个人的身影——一个头发盘起,围着围裙的身影。
我记得还是六岁以前,那时候,常常会有这样的情形:米莱接我从幼稚园回来,一进门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那时的苏洵从来不加班,不出差,每天都会准时回家为我和米莱做饭,一推开门就闻见饭菜的香味。她烧的糖醋排骨和鲫鱼汤非常好吃。
眼前的一切,就跟我多年前的记忆一样,只不过烧饭的人换成了苏染。我觉得很温暖,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我加快步子,开门走了进去。
厨房的门是开着的,听到门响她把头从厨房里探出来:“你回来啦,我还有有道汤没烧,一会儿就好,你洗洗手一会过来吃饭。”
“哦。”我应了声,心里很得意,餐桌上摆满了饭菜,很多是我爱吃的。转过身,看见沙发上站起一个人,吓了我一跳。竟然……竟然是那个跟老文长得有点像的医生,我记得看见过他胸前的牌子:XX医院主治医生:江赋阳。
“你好啊,米娜,看起来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很健康。”
医生的职业病——见人就观色。
“江医生。”我愣了两秒。苏染把他请回家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我的主治医生?大概没那么简单吧?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过我没有太在意,乐呵呵地到客厅跟江赋阳一起看电视。他正在看新闻,好几条讯息都是关于洪水灾害,很多人在水里走,很多地方的房子有危险……
我正在发愣,苏染围着围裙站在我身后说:“准备吃饭啦。”
江赋阳连忙站起来,跟苏染一起进了厨房间,洗手,盛饭。我慢吞吞地走到餐桌前——家里多了个男人,有些不习惯。
苏染把一大碗米饭放到我面前,问我:“手洗了吗?”
“洗了。”我有些木讷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会才说,“你新买的洗手液真难闻。”
她朝我瞪了一眼,我假装没看见。
三个人坐下。
“米娜,怎么没听见你叫江叔叔?”
“我叫了江医生了。”
“呵呵。”江赋阳笑了笑,“没关系,都一样。”
我吐了吐舌头。
苏染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出来,晃了晃说:“喝点酒吧。”
“你不是一向最爱喝白酒的嘛,怎么改喝红酒了?”我说,“二锅头不错,你不是说红星二锅头最合你胃口吗。”
“家里只剩红酒了。”她有点尴尬,然后狠狠地瞪我。
“红酒有抑癌的功效,喝红酒比较好。”江赋阳接过去,打开酒塞,问我说,“要不要来点?虽然我不赞成学生喝酒,不过少喝一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