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几天,我去端饭用的时候,就看到了九哥。
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穿着宫中侍卫的主服,和几个人一起巡逻了过来。
我就倚在门边等着,看着九哥由远走近。
我们不能说话,就是看着,也就欣慰了。
他眼里,写满了笑意。
我也笑,这样能见到,也未尝不是一种遗憾中的美。
只要过得好,只要能看到,就不远,宫墙隔不开。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却不能说一句话。
但是又遗憾,终是兄妹,再知心,也只能到这里,九哥对我,我不想去想,我很依赖他,信任他。
但是自从见到九哥的那个傍晚起,宫女忽然变了个态度,不仅连吃的都给我准备好,连被子什么都换了。
似乎回到了做宫女的本份去,我以为她在别处受了挫折。但是她一脸的笑意和讨好之意,一个月下来皆是如此,我猜,是九哥。
九哥看我出去等饭,一定能想到我的处境,我这人,不喜欢去争什么,他知道的,九哥是八面玲珑的人,对宫里的这些,怎么会不懂呢?
九哥在的地方,从来就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
湘秀宫里很是宁静,也没有人再会回来多看一眼的。
天气越发的冷,初雪刚下的时候,司棋让宫女送来了一盆开得正美的君子兰给我。
叶色苍翠有光泽,硬而厚色,花朵像是火苗儿一样,橙花的色彩端庄大方,花朵下垂含蓄深沉,高雅肃穆,别有一番韵味,细细有香来。
宫女笑着说:“司棋良人还请青秀女今天晚上去看戏儿呢?听说今天晚上,御花园边,为了庆祝宛太夫人十一月的生辰,宫里的人啊,都去。”
我点点头:“这些,我没有必要去吧。”我还是一个秀女的低下身份。
且那宛太夫人,我都不认识。
巴结她的人多了去,我想,少我一个没怎么样。
“司棋良人让人送了衣服过来,说让秀女一起去。”宫女重复着那句话。
最近倒是奇怪,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司棋来了:“司棋现在做些什么呢?”
“哦,司棋良人啊,秀女以后可不能直呼良人的名,现在司棋良人可得皇上的宠爱了,想必不消几个时日,就会往上升。”
我暗里皱眉,怪不得司棋不来了,原来是侍奉那皇上去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把青鸾宠爱一会,就晾在一边,现在又是司棋,是不是想让我孤立一人。
司棋本来就是喜欢自由的啊,现在这样,我想她是不好意思到这里来见我了。
用过晚饭,宫女兴奋地给我拿来衣服换上,我随意地梳梳发,就出去了。
细细的雪,在微黑的天色中,看不太真切,有一种迷蒙的白。
天一冷就黑得快,而宫里的走廊,又四通八达,二边吊着宫灯,暖暖的色彩,照得走廊上绯红如粉。
我想,都去了吧,就只有这个宫女提着灯笼,无论是前后还是左右,都看不到再有人来往。
突然,我觉得这像是人生的舞台一样,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着。抬眼看那冷风中飘摇的灯笼,有了些笑意。
她带着我去我没有到过的地方,走不远,就听到有热闹的声音传来了。
站了满满一圈儿的人,里面坐着的,自然是有身份,有资格的众位妃嫔。
我就远远地站着,宫女也好奇地寻了个地方看。
为一个人的寿辰,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啊,有点好笑,这么冷的天,我跑出来做什么呢?是因为我想见到九哥。
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戏唱得热闹引起大家的欢乐之声。
有人拍拍我的肩,厚实温暖的手掌,让我明白是谁。
他往一边走去,我看了看四周,都沉迷在这戏中,也悄悄地退走。
黑暗的花树之下,他与那黑几乎融为一体的人,很是很熟悉,我的九哥啊。
我脸上挂上笑,走近去。
九哥握着我冰冷的手,放在厚实的掌中直呵着气,让我暖和一些。
谁也没有说话,他搓着我的手,暖和了一些,就合着我的双手,低低地声音带着很多的压仰叫:“青蔷。”
我笑:“九哥,你是错还是对。”
他想了想说:“我决定的事,我从来不会认为是错的。”
“但是我认为,是错的,九哥。不要对我再这么好了,青蔷长大了,你就让我独自地飞,受伤,也是一种成长。我们……我们是兄妹。”说出最后一句,有些苦涩,我想,他也是明白的。
“你不需要我了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压爷了声音。
我叹息,心里无比的空凉,我怎么会还生他的气,我怎么会不需要他,但是,他不能用一辈子来照顾我,那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九哥,你有你的路。”我轻轻地说。
想抽出手,又舍不得那温暖。
他笑,从远处廊边照来的微暗之光,让他的脸,多了份忧郁。“青蔷,什么也别说,我知道要怎么样做的。”
鼻子一酸:“九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多好啊。”
如果不是,多好啊,多好啊,这世上,就偏偏没有让人安心的事。
我毅然地抽出了手:“九哥,我回去了,你的位置在这里,我的位置,并不在这里。”我们都得记住,深深地记住。
不能想的,一点也不能去想,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我挺直了肩走在那挂满灯笼的廊上,笑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转回头,看到九哥往他的方向而去,而司棋,在另外的一边,看着九哥。
我肩垂下来,变得那么的无力。
越往后走,越是静悄悄的,数不尽的宫灯,只有我一个人慢慢地欣赏着,我挤上笑容看着宫灯,伸出让他暖和过的手,闭上眼,轻拂过廊柱,感受着它们孤独的滋味。
直到我扫到一个暖暖的人,我才睁开眼,手很快就落入一双更冰冷的手中。
灏抓得紧,将我一拉,一个转身就将我压在廊柱之中。
我静静地看着他,依然保持着我的平静。
他眼神有些愤怒:“你敢私会青锦臣。”
“你偷看吗?”我轻声地反驳。
“大胆,青蔷,你可知道这里可是深宫内院,呆不是青楼妓院。”
“其实有什么不同呢?客人只有皇上一个而已。”我嘲讽地说着。
他脸有些扭曲,按着我的脖子,然后低下头就亲吻我的唇。
我闪躲着,硬是不要。他用身子压着我,不让我动,双手固定我的脑袋,冰冷的唇就硬是吻了上来。
大概是我的无动于衷让他没有继续下去,灼热的眼神看着我。
我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二人都有些惊呆。
他定下来,有些傻傻地看我,估计是没有挨过谁的巴掌,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我冷冷地说:“你是皇上,也请自重。”
他还压制我,不让我出他的手臂范围,眸子里的亮光,足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我突然觉得好热,周围的一切,静谧极了,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我侧过脸不看他,他抱着我的腰,轻淡又危险地说:“你早就猜到我是皇上了吗?”
不理他不理他,这个登徒子皇上。
他转过我的脸:“别给朕太傲气。”这一个朕,含着他的霸道与威严。
我垂下眸子,就是不敢看他,轻声地说:“我不傲气,你不要逼我。”
“朕可有逼你什么?记住,入了宫的女人,就是朕的,只能忠于朕,包括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所有的一切。”他贪心地,想要把我所有的都搜刮。
“不可能,我身体可以是你的,我的爱,我的心,都不是你的,包括我的尊严,我的傲气,皇上,你身为皇上,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呢?愿意为你展笑颜的美人,多的是,我长得还真过不去,要是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行吗?”那么久过去了,我以为,他忘了我。
他笑,手指轻滑下我的脸,引起我的颤抖,我又忍不住用手去擦干净。
他气恨,扯了我的手就一亲:“不许反抗。”
将手藏在身后,暗暗地擦着。
他瞪着我的脸,低沉地说:“朕就是要驯服你。”
那一字一句,似在脸上滑下一样,让我听得有些心惊胆跳。
他似誓言:“全都要。”一手指着我的心:“这里。”再指着脑子:“还有这里。”
我冷哼:“好难啊。”
正要跪下去,反正我就格守着礼节,我就打过他,我就骂过他,我就对他不好过,他怎么去找证据。
我现在就是守着礼,我就是跪着求,就是要他生厌。
但是他很狡猾,将我的腰抓得紧紧的,不容我跪下半分,而是抬起了我的下巴,让我的眼与他正视。
深如海的眸子,几乎让我沉陷,想移开,他不允,硬要彼此的眼神纠缠着,连退缩也不允我。
唇角浮起些恶质的笑意:“青蔷,你跪下去你就不是青蔷了,你等着吧,乖乖回去湘秀院里等着,我灏,定将你驯服。”
“我不是马。”
“没当你是马,马是让人骑的,而你,是挑起了朕的兴趣,从始到尾,朕对你的兴趣一分未减,可记住了。”他放开我,狂妄地笑着,大步地朝一边而去。
我大口吸着气,差点没有滑下去,提起了裙摆,就飞快地往湘秀院跑出去。
我要躲起来,躲在棉被里,冬睡也好,冬眠也罢,不到明天开春我不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