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留东外史续集
6606500000066

第66章 小姐横心打娇客 老头拼命护女儿(2)

熊义看了情形,料已是无性命之忧了,立起身来想走,又恐怕大姨太不依,二姨太早猜透熊义的心事,开口说道:“依我的意思,老太爷既救转来了,姑少爷宜暂时请退,免得老太爷清醒了,见着又生气。年老的人,像这般的气,能受得了几遭?”大姨太不做声,熊义此时心中实在感激二姨太,真能体贴,便故意踌躇道:“话是不错。不过,我不等他老人家完全清醒,就是这么走了,心里如何过得去?明日见面,他老人家不又要责备我吗?”二姨太道:“这是用不着说客气话,有什么过得去过不去?事后受两句责备,也没要紧。况且不是说不明白的。快走罢,等待清醒了,又有许多麻烦。”说时,向大姨太身上推了下,问道:“你说我这话错不错?”大姨太只得点点头。熊义如遇了赦旨,抱头鼠窜的跑回家中,急忙更换了衣服,重访鸠山安子去了。

这里秦珍父女都是受气过甚,一时痰厥过去了。有热姜汤把痰一冲散,不消半刻,都清醒转来。大姨太早已用绷带将秦次珠的伤处裹好。秦次珠醒来,就在席子上伏身痛哭。秦珍不见了熊义,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全是死人吗,为何放那畜牲逃了?”二姨太忙凑近床缘答道:“姑少爷并不是逃了。他因你老人家醒来,见了他又要生气,暂时走开一步,明日再来请罪。他灌救了你老人家和三小姐,见已不妨事了才走的。”

秦珍恨道:“还在这里叫什么姑少爷!我金枝玉叶的女儿,若肯给他这般狠心的贼,也不等到今日了。你就去,教他赶紧把婚约退给我罢!”

秦次珠正伏在席子上哭,听秦珍这般说,一蹶劣爬起来坐着道:“没这么容易!他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巴不得把婚约退了,这样去说正遂了他的心愿。”秦珍连在枕上点头道:“是,是,我儿的见识不错。那东西实在是太可恶了。我儿的手,此刻痛得怎样了?老大,你扶小姐过来,给我瞧瞧。”大姨太起身来扶秦次珠,秦次珠已立起身来道:“要扶什么,是谁替我裹上这布条儿的?”大姨太道:“我见血流个不止,幸好家中有现成的绷带药棉,就替小姐胡乱裹上了。”秦次珠想解开给秦珍看,才解了两层,里面都被血浸透了,胶结得痛不可忍,又哭起来,口中不住的把熊义咒骂。秦珍便说道:“不要再解了。我儿且回房养息,我慢慢想法子处置那畜牲。”

秦次珠生气道:“什么法子,要慢慢的想?他既这么毒心,我也说不得要下毒手。我不过拼着偿命,自己去他家里一刀子砍死他。他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怕砍他不死?”秦珍素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不好,愤恨起来,什么事都敢做。听了这话,吓得一叠连声说:“使不得,他是个男子汉,气力到底比你大些,做他不到时,自己反得受苦。”秦次珠不等秦珍说下去,即抢着说道:“顾不了这么些。他力大,能把我砍死更好了。

你管着女儿这条命,天天给气你受,倒不如送把人家砍死了,你还可望多活几年。”说毕,哭着往外走,秦珍忙喊:“我儿转来,我有话和你商量!”秦次珠也不答白,径走回她自己房里去了。秦珍恐怕她真拿刀子去砍熊义,向两个姨太太说道:“你二人快去守着三丫头。她的性情,你二人是知道的。在此地若真弄出杀人的事来,还了得吗?你二人说不得辛苦辛苦,每人带个下女,日夜轮流看守她。只须几日,她的手一好,气就渐渐的平了。也不用拿话去劝她。她的脾气,是越劝越厉害的。老二你先去罢,她若不听你拦阻,你就教下女快来告诉我,你却一步也不能离开她。”

二姨太心里虽不愿意秦次珠,但也怕她乘熊义不防备,一刀砍着了,不是当耍的。因此,立刻起身赶到秦次珠房里,见秦次珠坐在梳妆台旁边,小下女立在她背后,正拿着梳子要替秦次珠梳头。二姨太走近身,接了小下女的梳子说道:“我来替小姐梳理,你这小东西,知道梳什么头呢?”秦次珠将头避过一边说道:“不敢劳驾。我又不图好看,教她胡乱扎起来就行。老太爷跟前没人,去伺候老太爷,倒是你的职务,我这里用不着。”二姨太听了,虽然生气,但是不敢发作,只得极力忍受,勉强笑答道:“我是老太爷特意教来伺候小姐的,老太爷跟前有大姨太。”秦次珠也不答话,将身子扭过一边,向小下女说道:“你到这边来替我扎罢!”

二姨太只好将梳子交还小下女,退到门口坐了,望着秦次珠连催下女快扎,一会儿缠扎好了,起身打开衣橱,拿衣服把寝衣换了,提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血迹。下女问要送洗濯屋去洗么?秦次珠摇了摇头道:“这是永远的凭据,永远的纪念,如何能洗!”旋说旋折叠起来,用包袱包子,纳入衣橱里,回身从壁上取下暖帽,往头上一戴,提了那个银丝小提包,待往外走。二姨太早已立在门口,拦住问道:“小姐要上哪里去?”

秦次珠冷笑了声道:“稀奇得很!我上哪里去,要你来问?你若怕我砍死了姓熊的,你去放他偷走就是。有你在这里,还怕什么呢?”二姨太不觉吃了一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形式,故作不理会的说道:“老太爷因恐小姐不肯将息,又跑出去吹风,特教我来坐在这里,拦阻小姐。如小姐定要出外,我就只好去报告老太爷了。”秦次珠气得朝二姨太脸上连呸了几呸道:“报告老太爷把我怎样,老太爷能禁止我行动自由吗?你们不要做梦!今日谁拦阻我出外,我和谁拼命!”二姨太见风色不对,不敢再说,叫着小下女说道:“你快去对老太爷说,小姐定要出外,拦阻不住。”小下女听了,就往里跑。秦次珠跺脚叫转来,见下女不听,便懒得再喊了,举步向外就走。

二姨太怕她真个拼命,不肯伸手去拦,只跟在后面说道:“小姐何必作践自己的身体?外面这么寒冷,刚受了气,又着了伤,再加上些寒,准得病倒下来。”秦次珠径往门外走,口里说道:“我病倒了,正是你开心的时候,怕什么?”二姨太不好回答,猛听得后面脚步声响,掉转头一看,大姨太追了出来,秦次珠已至大门口,也同时听得脚声,回头见是大姨太,停步问道:“追出来有什么事?今日想我不出外,无论谁来,是不行的。”大姨太已赶到跟前,扯了秦次珠的衣袖道:“老太爷已答应极力替小姐出气,自有妥当的办法。便是老太爷的办法不能如小姐的意,小姐尽可自己做主,要老太爷怎么办才好,老太爷也不能说不依小姐的。熊家里又不会飞到哪里去,小姐不看此时已是上灯时分了。”

才说到这里,秦珍已从里面“珠儿,珠儿”的喊了出来。

大姨太趁着秦珍在里面喊,拉着秦次珠的衣袖,往里面就走。

急得秦次珠双足在地下只顿,说道:“你们这不是要把我活活的坑死吗?我犯了什么罪,禁止我的行动。你们若是怕我到熊家去,不妨跟我同走。要把我关在家里,行动就来干涉,我受了外人的气,还要受自己家里的气,真没得倒霉了。”秦珍此时已扶着下女,拐一拐的挨到大门口,两,眼流着眼泪说道:“我的好孩子,要听我的话,凡事有我做主,留得我一口气在,总不能望着我的孩子白白的给人家欺负。等你哥哥回了,教他去告警察署。现放着你手上这么重的伤痕。警察署准得把那畜牲痛痛快快的办一下子。来,来,这门口风大的很,跟我回房里去。可惜我手颤,不能写字,不然,就把呈报的书写好,只等你哥哥回来,马上就去。”说时,也用手去拉秦次珠。

秦次珠本打算上街去买匕首,真想把熊义刺死。这时被拉不过,又见天色已晚,只得跟着转到秦珍房里。秦珍说道:“这事不能依你一时的气忿。那畜牲是个男子,你莫说做他不到,便乘他不防备,一下子将他做死了,你独不想想,自己脱得了干系么?为那畜牲偿命,固不值当,就受几年监禁,也犯不着呢。要是你还没下手,他已发觉了,那时拿着你行凶的证据,使你有口难分,那才更是自讨苦吃呢。”秦次珠道:“我情愿吃苦,不能白送给人这么咬一口。等哥哥回来,去报警察署,这是做梦的话,只求他不帮着人来欺负我,便是万幸了。并且他一句日本话不懂,那没天良的贼,倒会说几句。日本鬼听了一面之词,如何还肯办那没天良的贼?”秦珍听了一想,也是不错。但警察署虽然办不了熊义,终不能任凭自己女儿去干杀人的勾当。当时只好搬出许多安慰秦次珠的话,暂时把她那杀人的念头打落下去。

到夜间,秦东阳回来,秦珍将闹架的情形说给他听了,教他明日一早,就去警察署呈报。秦东阳道:“这种事情,教日本警察署怎生判断?没得又给日本鬼笑话。”秦珍生气道:“你妹子给人家咬了,你就不心痛?难道就这么给人家白咬了吗?怪不得你妹子说你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秦东阳道:“妹子又不是给外人咬了,是她自己丈夫咬了。夫妻吵嘴闹架,便在西洋、日本都是极寻常的事。警察署如何能判断?并且也从没听说有闹到警察署去的。”秦珍越发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你这糊涂蛋!谁是你妹子的丈夫,你此刻还承认那狠心的是

你妹婿吗?你老子是绝对的不将你妹子给他了。当着我都有这么狠毒,还了得!我两只眼睛一闭,怕不把我的女儿活吃了?”秦东阳道:“闹架以后不承认是女婿,这权操自你老人家。

但闹架以前,你老人家并没不承认姓熊的是女婿;当闹架的时候,自然还是夫妻的资格。”秦珍哪等得儿子说完,气得下死劲连呸几口道:“你这孽畜,敢忤逆你老子!给我快滚出去!”秦东阳不敢再辩,只得退了出去。

秦珍余怒未息,教大姨太拿纸笔来,在电灯下写了会呈报的书,手震颤得不成笔画,连自己都看不出写了些什么。估料着日本鬼少有懂汉文的,登时又把写的撕了。勉强写了封责备熊义并退还婚约的信,次日教二姨太送去。’熊义在鸠山安子家,又会合了一夜。新欢始洽,愉快自不待言,但心中总不免有些惦记秦家父女的死活。和鸠山安子用了早点,即托故跑回家中。料知秦家必有什么动作,坐在家中等候。不多一会,果见二姨太走了进来。忙起身迎着问道:“事情怎么了?有什么举动吗?”二姨太拿着那信,向熊义怀中一掷笑道:“你的老婆靠不住了,你自己去看罢!”熊义从地下拾走来,拆开看了半晌。

不知看得懂看不懂,且待下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