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她不信任你这个人,而是她怀疑你的过往,她有调查过你,知道你被214追捕——这也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事情——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留住你这个人才......”
说到这儿,清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转瞬即逝。
“那天刚好是过节,索萝猜测当日监管会比较松,就想将你的资料从总系统中抹去,但这个拘捕令是从实验室发出的,虽没有监管人员,但她的操作无法通过最高权限,一直被弹回,我刚好路过,就被这一阵阵的警报声吸引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即使清美不讲,艾瑞也明白了个七八分,自己能自由这么久,或许并不是因为学院的覆灭,而是因为其他更温柔的原因......
“我当时就很好奇,”清美说着还勾起了嘴角,这是艾瑞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似乎所有伤痛都未曾降临,“大过节的,趁警备松懈还真有人来捣乱。这么大胆,我也趁她不备,强制开启视频通讯。我以为她会被我吓到,视频中的我并没有露脸,不过可能她是看见了我穿的病号服,所以才那样镇定。但她不一样,她穿着工作服,胸口还有伊耶卿督玛研究人员特有的标志,我便更好奇了。
我问她为何要做那样违规的事情,一经发现,后果会很严重。我不太记得她是怎么回答的了,大概意思就是你对她很重要,无论如何她都要完成这件事情,所以也一直恳请我,并教我如何通过她的操作。”
说着,清美轻轻叹息。
“我想着,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回来——我没有想到你是因为恐惧——当时也没有多少高权限的人在实验室,我也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做的决定,总之,我被她说服了,我同意她将你的资料删除……所有的资料。”
“那后来呢!”艾瑞又开始有不好的想法,他害怕清美在那之后受到非人对待!
清美有点吃惊,她以为艾瑞不会有任何反应,却没想他焦急地站了起来,并且向着自己靠近。
“没有了吧,之后我跟索萝就没有再联系过......”
“我问的是你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出乎意料的关心,清美觉着不可思议,不过是讲了一段往事,艾瑞的态度居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艾瑞,清美从床上坐起,像个没事人一样。
“现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的潜入虽然很伤脑筋,但我们并没有大动干戈,流言毕竟是流言,一旦认真起来就是默认,况且你也只是看见,并没有证据在手,密切观察便可。我们也思考着如何顺理成章地将你招安,只是没有料到你会这么快就离开学校,下拘捕令也是没有其他做法,我们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既然问题并不严重,那我通过索萝的操作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总而言之,以后,你都不必再为这件事情担忧,不会再有人抓捕你,我也不会再去打搅你们的生活。”
有清美的承诺艾瑞本应感到高兴,这个危险的人终于可以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应该为此舒一口气,但敏感如他却在清美的话语中分析出了一些她的身份地位信息。在她的语言里没有任何尊称敬称,只有一句“我们”,能这样说话的阶层,不低。
而且被观察期间,艾瑞的肖像应该被广为传阅,清美却是靠着一点点的推测算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特性,令她更像是一个实验体,而不是特工安保。
拥有高权限的实验体——
若真是这样,那艾瑞现在确实可以理解为何清美要寻死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却知道我为何忌惮你。”艾瑞坐回沙发上,这一次,他放松了体态。
清美也将身子靠到床背板上,就像跟朋友聊天那样轻松:“你一直担心害怕的并不是我会对你们怎么样,而是我会带来什么,我确实是怪物,但我从来没有走出过实验室,能仅凭弗德教一句真言(Dio benu vin)就猜到我的身份,除了那个撬开实验室大门、聪明绝顶的埃尔伯特,我想不到其他人。”
艾瑞自嘲地笑了一声,聪明吗?要真是那样为何还被麦哲伦拿捏在手里。
“我抵不上聪明这个词,我也害怕你会对优造成伤害......我只是一个太过于谨慎、贪生怕死的人而已......”
“贪生怕死还敢来撬开我们的门?”
清美打趣道,正当她想跟艾瑞说这不是怕死,只是暂时忘掉了当初那颗无谓的心而已的时候,艾瑞的手却突然抵到耳麦上,有人拨通了他的耳麦。
......
“联合政府?为何要去联合政府?!”
......
“你不是想要得到她吗?为何要将她送上死路?!”
说着,艾瑞还看了一眼清美,却发现清美神情泰然,明明自己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却纹丝不动,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她有什么闪失的话......”
......
“你觉得我还有其他指望吗?”
……
“我知道了!”
说罢,艾瑞轻触耳麦结束通讯,随后抬眼看向清美,相对无言。
许久,是清美平静地先说了句:“该走了。”
艾瑞眼中有些急切:“你知道我和谁在通话,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
清美点头,神情依旧从容:“以你对我的了解,他说的都是真的。”
艾瑞撇开视线,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美,所有的不安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我终于明白那时你为何会嚎啕大哭......”
清美嫣然,掀开被子,离开了床铺:“这是我应得的。”
艾瑞见状跟着站了起来,也有阻止清美的意思:“虽然他有十成的把握,但我不想赌他的言而有信!”
然而清美却说道:“我想去验证他的真实,即使需要以死为代价。”说着,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些女士的衣物,“还真有。”
见清美毫无顾忌地更衣,艾瑞转过了身去,看着沙发后随微风浮动的窗帘,明明应该耀眼的阳光却被一层层棉麻遮挡,只剩下灰蒙,心情也越发地低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觉得极其荒唐,毫无品性可言。
一直想为自己辩解,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索萝和优安稳的人生,可世间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自己只能是自己,控制不了他人,又何来给别人一个生活的说法,到最后,他也还是错了。
要是,能在某一刻停住就好了,自己的过去,终归是错误的衔接......
“我好了,你送我过去吧。”
事实上清美还在整理着装,只是不想浪费艾瑞的时间。
艾瑞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在看见清美的那一刻,内心却有了极大的波动。
看着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清美,因上衣宽松掩盖了体型不足的她,给人更像是邻家女孩的感觉,这使得艾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
清美看出了艾瑞的异样,停下了脚步。
艾瑞移开视线,咽了咽干燥的喉咙......
“如果...如果你想逃...我帮你......”
空气似乎冻结在此刻,艾瑞的焦虑被无限放大。
然而,已然走到门口的清美却再次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她对着艾瑞安慰式地说了一句:
“五年了,我不想再逃了。”
一瞬间,艾瑞的瞳孔收缩,所有的愧疚都在此刻爆发,惶恐,手足无措,看着清美一点点地往外走,自己的双臂却再也阻止不了她……
——
罗佧区与极北防御区的边界,奥利维亚的专车正火速穿过。
车上,奥利维亚第一次坐在副驾驶上感受着与平日里不一样的风景,通过后视镜,她能看见黑衣人碧绿的眼眸。
从上车开始到现在,这个凶手没有一点慌乱,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寒冷可以显露出他嗜血的本性,因为惧怕他的能力甚至没有人敢解开他身上的钢索,这么长时间了,钢索下的皮头怕是要绽开,只是这家伙即使被按在地上锤都不哼一声,明明做了坏事却没有一点畏缩,给人感觉会跟他姐姐一样,视死如归,而后英勇就义。
看着边界的关卡越来越近,奥利维亚也越来越紧张,然而这么重要的时刻,大脑却不听使唤,全心全意都还留在马尔克斯的威胁上,并且越想越心烦,这种被人算计,被人踩在脚下还浑然不知,等发现的时候已周身泥泞的感觉,真的超级不爽。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自己的直系长官却由于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对他低头妥协!
越想,手掐的越紧,目露凶光,看着车外风景倏变,车拐入停车区,脑子却突然一片空白,只有愤怒还充斥于心。
离最后一场会议结束还有一点时间,奥利维亚必须带着凶手在办公室等着,本想联系西格斯让他将证据都带来,但一想到里面牵扯不干净的种种罪证,想要洗净挑出一条来何其困难,便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纠结最后,奥利维亚只好试着从黑衣人的嘴巴里撬出点东西来,遂命退左右,来到黑衣人跟前,一字一句详细地问起来。
“你的真名。”
黑衣人抬起头,只顿了一会儿便说道:“没有名字。”
奥利维亚闻言,想起了雅尤的回答,便问道:“称呼。”
黑衣人没有犹豫:“舞殿。”
奥利维亚嘲讽式一笑:“这是什么鬼称号,东不东,西不西的。”随后没等黑衣人解释,又继续问道:“为什么杀军官。”
黑衣人——舞殿,做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回答道:“没为什么。”
奥利维亚忍不住大吼:“你给我认真一点——!”
这一吼,连门外的士兵们都紧张了起来。
可舞殿却说道:“奉命行事,没为什么。”
这下奥利维亚是想起查尔斯的那档子事:“那个女人说你们是查尔斯的手下,那查尔斯又为何要除掉这些军官。”
“不知道。”
舞殿几乎是踩着奥利维亚的话音说的,这简直就是在触奥利维亚的逆鳞。
只见奥利维亚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伸手扯住一端钢索便使劲儿往外拉,喀戎的小道具都是很有灵性的,随着这一米的拉程,舞殿身上的钢索不止紧了一分,肉眼可见的衣袖深陷,黑色的衣服渐渐被从里透出来的“液体”染得更加浓郁,而舞殿也第一次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我可以在这里将你的手抽断,即使之后你争取到了宽大处理也挽不回这一双手臂。”
奥利维亚从不开玩笑。
可是,舞殿也是个死性子,毫不退让!
“我,不,知,道!”
闻言,奥利维亚的火气更上一层楼,虽然仔细想想,这帮人可能就跟自己的属下一样只是奉命办事,但这一天天的被激怒,下手是真的会失了轻重。
而就在奥利维亚紧握钢索,与舞殿眼神对峙之时,代理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隔着门板,代理的士兵大声说道:
“会议即将结束,准将您可以过去了!”
说罢,那士兵便走开了。
奥利维亚回头再看向舞殿,恶狠狠地松开了手,同时说道:
“你得感谢他救了你的双臂!”
随后奥利维亚便命人进门,挟持起舞殿,一齐往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