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如果你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踩踏着一地夕阳光华，兰藤街笼罩在苍茫暮色之中。
空气中的微风还残留着正午时留下的阳光暖味。
“你动手打人了，只会弄脏了你的手。”少女走在少年身侧，缓缓抬动着步伐，声音轻弱温柔，“这么计较，一点也不绅士了，不是么……”
“我已经不是什么皇子殿下了，”少年双手插放到裤侧的口袋里，秀薄双肩耸起，他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不需要再戴着绅士的面具招摇撞骗了。不是吗？”
少年的背影溶进了夕阳的暮色里，变得缥缈模糊起来，像是木格子里的黑白相片，天高地远……
“植秀……”麦拉菲停住了脚步，看着前方那道纤细秀美的修长身影。
“走吧，我们进去吧。”回头，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呢。”
“很重要的事情？你要宣布什么呢……”她皱紧了眉头，走上前去。
然而，他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先一步推门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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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
突如其来。
让麦拉菲措手不及，就如他第一天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样，不容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
麦拉菲用力挣扎，然而腰间的手却更加用力地拥紧了她。她想将脑袋偏向一边，那只撑在后脑上的修长手指，也是充满了力量。
“唔、唔……”
“植秀、”
她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声，但都湮灭在他疯狂炙热而又霸道的深吻里。
“放开她——混蛋！！”
悠扬的嗓音被冰冷的愤怒涨满，随之响起了——“砰”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声。
腰间的力道瞬间消失，连带一直如影随形附在唇的触感也已经消失。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麦拉菲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良介的臂湾里，鼻间也霎时被浓郁的迷迭香味道涌满。
少年的眼神犀利如箭，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摔向一边的金植秀，冷静又愤怒的表情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那么秀美温驯的少年，竟然全身散发着一股足以冻死人的冰冷气息。
麦拉菲诧了诧，不自觉伸手攀住了良介的手臂，“良……”
指尖拔开了额迹淀青色的细碎短发，金植秀扶着身边被撞歪的沙发椅从地上爬起身，他淡淡的视线对上良介深棕色的眼眸时，露出了挑衅又坚定的光芒。
金植秀用拇指摸去了嘴角的血渍，一字一句宣告道：“麦拉菲是我的女朋友。裴、植、秀——的女朋友！”
“shutup!!!”良介低沉地怒吼声吼起，几近暴走！下意识死死扼紧了麦拉菲的手腕：“Lafite是我的！！！”
“良！”
幸得麦拉菲及时拉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两个人再次起冲突！
“植秀，”麦拉菲一手按在良介的手臂上，同时转脸看向了一边的金植秀，温柔又不失认真的说道：“你所要宣告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件事吗？可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在此之前你并没有同我商量。”
挑眉，金植秀和良介，以及一直站在门边的安左葵崎，均都静静地将目光放在麦拉菲身上。
“如果你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那么你也不再是裴植秀了。”
清脆响亮的声音，如同定音之锤。
她的严肃，她的认真，都是从前未有过的。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麦拉菲。
裴植秀抿起了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唇瓣。
如果你只是这种程度，那么你也不再是裴植秀了。
她的话，如醍醐灌顶。
她的声音，宛如清修般的钟声……
少年闪烁的视线，略为羞愧的垂下，瞟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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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十分钟，足够了（一）】
这大概是这个冬季最后一场大雪了。
当麦拉菲拉到灵子姐的电话时，雪子拍打到了书桌前的窗户玻璃上，噼啪噼啪作响。
“是的，灵子姐，我会马上过去调查。”
她挂了电话，脸上却没有着急于任务的表情。
相反，她柔和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更加的沉静——死一般的寂静。
面前的书桌上。
摊着一本样式清雅古朴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内页已经变了颜色，一些曾经记载在这上面的记忆，似乎也慢慢的斑驳，经历艰难，才能还原出原来的面貌。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少女呢喃的声音，充满了惶惑和疼痛，伤感和委曲……以及，莫名可状的颤栗。
直到三年后的今天，她依旧对于日本记上妈妈亲自记载的内容感到难以接受。
心，仿如凌迟般扭曲着，痛苦着。
“呵，你了解他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在那个寒风料峭的积雪天台，赵艳阳充满嘲讽的轻笑声，仿佛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凝视着吹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雪花，麦拉菲紧紧的咬住了颤抖的唇。
“听说你们不是亲生姐弟。六年前你的母亲收养了他，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生活……”
“唯一知道的人是你的母亲林嘉彗，可是她已经在三年前死了。”
越是紧紧咬住唇，麦拉菲的思绪便越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赵艳阳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
一阵一阵的，轰鸣声狠狠的捣鼓着她的耳膜。
仿佛胸口有只大钟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唯一知道的人，是你的母亲林嘉彗。可是，她已经在三年前死了。
唯一知道的人……
妈妈是唯一知道的人吗？
知道良介来历的人，知道良介身份的人，知道良介过去的生活的人……
妈妈。
“林嘉彗”
日记本的扉页上。
秀立飒爽的笔触，劲道也是刚刚好。即不阴柔无力，也不至阳刚到失去女人该有的韵味。
这是妈妈的笔迹。
麦拉菲一向崇尚妈妈的字迹。
她记得，小的时候，当妈妈拿笔写下点什么的时候，爸爸也会半似开玩笑的收着妈妈的字迹，说：“彗的字，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字。Lafite，你若能学得你妈妈一手好字，那必定是你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日记本内，满页满页充斥着爸爸口中那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字。
“2006年1月3日、大雪。”
“这儿座落在一个群山环抱、云雾缭绕的山麓上。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水土丰美、环境宜人、自然资源丰富。有着近400年的历史的这个部落,村寨内有一百多户人家五百多人。这里保留了完整的古老民族风俗,可以充分享受到古老绵民俗风情。寨子周围有茂盛的榕树、竹林及高大的树木。公路两旁有碧绿的田野,常年都云雾缭绕。”
“这里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塞亚部落。塞亚部落——这儿，一个美丽的地方，部落里的居住村民也是传统的纯朴一群人儿。”
“今天是‘暮霭’研究项目进入试药的第一天。我为村民们忧心，也为村民们祈祷。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我，真的很虚伪。可是，我是真心的……”
“前几天，我在村口的地方意外的发现那种淡蓝色的可爱小花，它有着很浓郁的香味。今天才得知，它的名字叫迷迭香。关于迷迭香，在村民们的口中，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迷迭香的香味浓郁，据说古代匈牙利女王喜欢用迷迭香泡澡而古代人相信它可以加强记忆力，所以它也有海上灯塔之称当外出的船迷失方向时，迷航的水手可以凭借着这浓浓的香气来寻找陆地的位置。”
“所以迷迭香这种淡蓝色的小花，有了特别的花语：迷迭香是记忆和回忆的意思。它的香味可以唤回迷途人的心。”
“我摘了很多这样的小花，将它风干了之后，装在绣好的荷包袋里。我把荷包袋放在老公的枕头底下，也放在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可是……他都没有发现。”
“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阻止的。我和他都身不由己。”
“但是，我总觉得，他已经在这项研究里走火入魔，迷失了自己……”
“最近，越来越多的时间，我不再关心暮霭药剂的安全问题。越来越多的时间，我都在思考着……我的老公，这个跟我同床共枕的男人。他还是当初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吗？他还是我的女儿麦拉菲的爸爸吗？如果是……为什么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我，没有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他的眼里除了他所研究的暮霭药剂，再也看不到其它……”
——啪——
日记本被合上，空气中发出突兀的声响。
麦拉菲静静喘息着。
红润的眼角，缀着晶亮的水珠。
这本日记。
早在三年前妈妈去逝的时候，就被整理到了麦拉菲的手中。
那些斑驳了颜色的字迹，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被深深地印刻在脑海深处，铭记于心，可以倒背如流。
“噗通、噗通！”
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如雷捣鼓。
“呼噜、呼噜!”
血管里奔腾流淌的血液，震耳欲聋。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麦拉菲快速的喃喃急念着。
仿佛这是一剂镇定剂。
任何的恐慌、惧怕、烦燥与不安，都能在念着这句定心咒的时候，让她的心绪可以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