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淏看着黛玉，笑了笑：“不过错有错着，如果是我抢先，估计就没有二哥什么事了。”
义德老王因提起秦可卿，神色略有些黯然，接着听见水淏又没正型起来，便瞪了他一眼：“又胡说八道，臭毛病就改不好了。”
水淏在义德老王的面前十足是个晚辈状态，也不犟，笑了笑不言语了。
黛玉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义德老王，大概在竹林里那一幕是你们安排好的吧，苦肉计？为了赚我回京？你们还没有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嫂嫂，你是个难得的聪敏女子，我想你该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水淏以一种少有的耐心解释道：“今天晚上，京城会有泼天的变化，而我想，大乱初定，二嫂会想最先知道二哥到底如何，我会护着你近处观战。”
“你是说……”话说到这里黛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不定。
“怎么，嫂嫂难道不想看二哥如何翻云覆雨定江山，将皇后的凤冠捧给你？”
“我不在乎。”黛玉深吸了一口气：“荣华富贵，俱为末事，我只要他好好的……”
暗夜里，水淏绽出一个妖孽的笑容，嘴角挂着一丝邪气：“嫂嫂，放心，一切都在二哥的掌控之中。请嫂嫂更衣，我的人自会保护嫂嫂去京城。”
黛玉不再犹豫，点头，看一眼雪雁，雪雁默契的近前扶着她，返身进屋去了。
水淏站在原地，冲义德亲王低声道：“你这个主意不会有问题吧。我可不想惹恼了二哥。”目光里犹有一道狐疑。
义德老王捋须含笑道：“这也是最后唯一的办法，若是再不成，就只能凭她二人自处去罢。”
水淏点点头，转身，一头撞见了纳兰蝶儿，见她面色不定，便调侃道：“我不过和嫂嫂说了会儿话，你就呷起醋来了？”
纳兰蝶儿却没有笑，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真的决定了？”
水淏明白她意所指，神情一凝：“久已决定。”
蝶儿默然。
水淏走到她身边道：“我知道，你不会稀罕皇后的位置。”
纳兰蝶儿的目光一颤，迅速的抬头看向他，刹那间读懂了他目光里的含义，点了点头，淡淡的笑了起来。
投石器轰轰隆隆的响了半夜。一切都如冯萧所言，到了子时鄢青尧铆足了劲攻打京城西南的定阳门，翊卫死伤大半，终于弃守城门。而在这之前，卫若兰就已经有了防备，唱了一出空城计，等虎旌得到定阳门的时候，人去城门空，守军早已不知去向。
而这个时候，卫若兰已经带着人退守皇城。
皇城防御之固，历来为城阙之最，其高度远超城墙，投石器派不上用场，云梯也无处可攀，加上连日的攻打，虎旌卫俱做疲兵之态，倒是给了卫若兰坚守的机会。进入皇城之后，冯萧就令大内禁卫支援翊卫守城，而他自己却并没有出现，依旧在乾轮殿水洛的寝宫护卫。
水汮登上城楼，望着皇城外。繁华的上京，斯时杀伐不断，火、血、尘土连成一片裂目的哀艳，遮天蔽月。喊杀声、刀枪剑戟刺透肉体的声音，无辜百姓的哭喊声交织成一片，可是鄢青尧无视这种凄烈，杀红了眼的他只是令人向前，神挡诛神，佛阻弑佛。
透骨的寒意刺穿了袍服，水汮觉得心寒齿冷，怒火在他的眼底燃烧，和眼前的鲜血泼天流过的京城巷道灼成一片。
“王爷。”卫若兰站在身后：“鄢青尧疯了。他竟然屠戮良民，只为了逼我们开城。”
“他不是疯。他是在报复、泄愤。”水汮摇了摇头：“若兰，还能撑得几时？”
很久没听到回话，水汮转过脸来看着他。卫若兰在漫天的战火中，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如扁贝的牙齿：“我不知道，因为，我一定会在城破之前倒下。”
笑容单纯，目光里却染了血色。
水汮笑，淡声道：“不会的，不会有那一时。”
话音未了，拉长了禀告声响起。
“报……”
“说。”卫若兰猛然转身，声音异常的坚定，火光将他的脸映成了璀然的火焰。
“将军，忠顺王带人闯入皇上寝殿。”
卫若兰和水汮倏然间双双都是一震，对视一眼，这终于是要动手了？
“冯萧一个人独力难支，身份上就先压不住，我去看看。”水汮当即决断道：“若兰，这里就交给你了。”
“王爷放心，若兰誓守此门。”
水汮拔腿便下了城楼，趁着夜色回到了乾轮殿。
与满城的杀戮相比，这里还算得上安静，风动树梢，这种安静显出了几分诡异和阴森。
乾轮殿中，水洛坐在当中，脸色雪白，悲伤的目光里混合了几分冷冷的嘲讽，这种表情极少在他的脸上看到，此时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忠顺王带着朝中的几员大将跪在阶前，忠顺王双手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圣旨，神情冷漠。
他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是：“请皇上顺应民心！”
“民心，何谓民心？”水汮大步走进来，这个阵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是要趁乱逼宫，逼水洛逊位，顿时怒不可遏：“好一个忠顺王，兵临城下，不为皇上分忧，倒带头逼宫，还言之凿凿，说什么顺应民心，你看看外面，今天晚上，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乱军之手，你的民心，在哪里？”
忠顺王冷笑一声，索性站起身来，直直的逼着水汮道：“民心，就是要知道向背。皇上登位多年，毫无建树，外戚专横，宗室凋敝，内政不修，外乱频仍，早已丧尽人心，是以有今日大军压境之祸，有道是天命不能违，皇上还不早早禅位让贤，更待何时？”
水洛缓缓的开口：“说的没错，朕是个很没用的皇帝，所以朕是准备要退位。”
“皇上！”水汮急喊。
“放心，四哥。”这个时候，水洛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他看了一眼水汮，又看了一眼阶前的众人：“你们，都是国之栋梁。现在，你们都是这么想的，要让朕退位让贤，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