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冷,冷的让人觉得尴尬,宁心毫不在意,只是张望着门口,等着水溶将黛玉带进来。
“北静王爷到,玉清郡主到。”一脸声的通禀响起,最后五个字却都明显的带了惊叹之意。
水溶同着黛玉一并走了进来,一个孤冷,一个清丽,端的是寡二少双的一对儿,所以一路进宫来,已经收获了不少惊愕和艳羡的目光,而更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是素有冷面阎王之称的北静王对这位新郡主细致入微的体贴,亲自打起车帘扶下车,又紧携身畔同入殿阁。
惊愕的同时,所有人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位郡主是北静王护定了的人,谁要是想在她身上算计什么,北静王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足步瑶台,黛玉显得很平静,因为身边的人自始至终牢牢的攥着她的手,不理什么嫌疑避忌,给她最有力的安慰。
他说过,一切有他。
华美的宫殿,环佩铛鸣,兰麝喷溅,迷的人睁不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黛玉,想要看她如何行事,当然那些目光里,有善意的,如宁心,有恶毒的,如鄢墨儿,也有晦涩阴鸷,譬如元春。
黛玉在无数目光里,缓缓的抬头看着殿中高坐的鄢太后,好一个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尚似少年材的美妇人。是她害死了爹爹,现在,她还要接受她的封赏,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吗?
手哆嗦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行跪拜之礼。
这时指端传来了一股力量,那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和安慰,黛玉心里一暖,是了,还有他在身边,为了他,也必须跪下去,可是身边的人似乎了解她心中所想,稳稳的开口:“太后,皇上,郡主体弱,不习跪拜之礼。”
他一开口,周围立刻冷气飙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什么,王爷的意思是,郡主见了皇上和太后也可以不行礼?
黛玉心里也有些诧异,但始终不语。
沉默,一阵沉默,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尽相同,唯有水溶泰然自若,仿佛这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也罢,既然北王这么说,哀家和皇上也不能不近人情,这些礼数也都可以免了。”鄢太后笑眯眯的看着黛玉,目光里透着揣度。
“黛儿,太后免了你这宫中礼数,不妨谢过。”水溶接过话,此言一出,黛玉日后在宫中无论见了谁,都可以不行跪礼。
“黛玉谢过太后体恤。”黛玉唇角微起,淡淡的道,但还是欠身一个万福礼。
鄢太后目光一转,便将怒气压下,微微笑着开口:“呦,这就是当年林探花的女儿吧,真是好模样,来,过来些,叫哀家好好看看。”
宁心走过来,挽住黛玉的胳膊,将她引上前:“太后,我没说错吧,你瞧,哥哥和玉儿妹妹,可般配呢。”
“是啊,是啊。”鄢太后连连点头,笑微微的看着黛玉:“真是好个模样,我看啊,素日这么些闺秀千金也难比呢,来,赐坐,北王也坐。”
“太后谬赞,黛玉不敢当。”黛玉依旧淡淡的,谦而不卑,那一身的高贵清傲,宛然旷谷幽兰,清荷出水,不染尘涓。
谢座之后,水溶依旧是挨着黛玉而坐。
纵使是攒花满室,也无法遮蔽她的绝世芳华,所以在进来的瞬间,便吸引了另一双眸子,温柔中带着惊艳。宫里的女人向来敏感,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不一会儿看着黛玉的目光里便有了敌意。
“到底是北静王慧眼识珠。”鄢墨儿冷笑着:“前儿太妃还絮叨着,要将郡主许给南王,没想到事儿还没成,就被北王抢了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话,还真是不差。”
鄢太后眯了眯眼睛,看向黛玉,目光诡谲。
水溶用目光止住了宁心的忿然欲斥,冷冷的道:“所谓容貌,四德居其一,有总比没有好。”
水溶的话很冷,冷的让人觉得背心透凉,人都愣了一下之后,却都在回味有总比没有好这句话,然后一起把目光转向鄢墨儿“没有”的那张脸。
宁心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反正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有?没有?这话有意思,是不是,四嫂嫂。”完全不顾鄢墨儿已经猪肝色的那张脸。
黛玉也不禁垂眸轻笑。
鄢太后不尴不尬的笑着,看起来也没有给鄢墨儿讨还什么的意思,端起茶来轻啜一口,拿帕子拭拭嘴角道:“林郡主既已受封,便是皇亲贵戚,和北王的婚事……”
“此事不劳太后费心。”水溶目光环过众人:“说起来,本王和林郡主的婚事,也是早已做定的。”
此言一出,众人更怔住,早已做定?难道有什么人的指婚可以压太后一头?就连黛玉心中亦是有些疑惑。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水溶身上,水溶仍是一派止水般的沉静,向袖中取出一方玉佩,垂在指间,让众人看清楚。
那是一方青玉螭龙佩,黛色沉郁,透碧细腻,在水溶的手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一看就是玉中之极品,这一见,众人皆是惊叹不已,复又疑惑,这玉怎么看起来只有半拉,好像缺点什么。
鄢太后的见到这块儿玉,脸色猝然一变,半天没有做声。
黛玉目光簌簌的一跳,有些惊愕,指尖下意识的触及怀中藏着的那块玉佩,不由得勾起久已淡忘的回忆,那年如海病榻旁,父女生死诀别。
玉儿,这是今年花朝,该给你的做寿的……可惜父亲等不到那一日,只好现在……
小心收好,切记切记,此为贵人所赠……如果有缘,如果有缘……你们……
若非紧要,不要叫人看到,否则……
想到这些,罥烟眉笼上了淡淡的伤感。
不知何时,水溶的手指又轻轻的将她的小手覆在了掌心,动作很是自然,毫无顾忌,毫无犹豫。
“黛儿,你可是觉得此物眼熟?”
看到黛玉微微点头,水溶的嘴角微舒:“你的那一个,可以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