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箱货物搬上甲板之后,众人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中登船,一望无际的蓝洋,翻滚的海浪带起的水线,摇晃着巨大的船只。
易简站在船头,伸着懒腰,长这么大,他倒是还没出过海,这次刚好可以来体验一下,这不由让人怀疑他此次大胆的计划根本就是他想出海玩玩……否则正常人怎么会绕那么一个大圈子呢?
净月与九娘接连上船,净月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正站在甲板上的陆川拽着箱子似乎是弄出不小的动静,这刚好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被她愤恨地一瞪,陆川打了一个寒颤。
而九娘阴冷的目光几乎把他吓得双腿发软,看着缓缓走向船边的两名倾国佳人,陆川看得莫名其妙,这两个女人干什么?自己招她们惹她们了?易简这家伙是不是有受虐病?以前一个红绫九娘,就已经够厉害,试想一个能够一次弄死几十人而且连眼睛都不眨的女人,那是多么可怕,而司马净月这目中无人,说话尖酸刻薄,连千门那样的门派都敢从里面逃出来,她也不会是和善之人。
看来女人太过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两个漂亮的女人,两个明显水火不容的女人……
万萧铭从船舱中走出来,看着周围熟悉的身影,一脸困惑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听到此言陆川显然是一愣,然后跑向船边,眼神快速地搜索着码头,直到望见那伫立在人群中的素净女子,她眼眸如水,梳着的长发微微摆动,宽大的海服包裹着她的盈盈娇躯,以前从未觉得,她竟是那般的清净如水,纯洁无瑕。
陆川张口欲言,可是涌到喉间的话语却滞涩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只是难以开口,眼前的那堵墙已经挤压向他的舌头,扼着喉咙,世间明明如此喧嚣纷扰,唯独他不能发出一丝声响。
凝望的剪瞳,穿透了无法言语的墙,只余下淡淡的遗憾,和错过的不甘,这是遗憾又如何?不甘又如何?多少相爱的人尚且无法相拥相知,何况,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准备起航了!”船老大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把这个世间的嘈杂震得支离破碎。
未央的眼眸突然蒙起一阵雾气,她银牙一咬,呼唤道:“下一次再相遇的时候,我不会再让你做英雄了!”
陆川只觉一股酸涩涌上自己的心头,然后充盈起眼眶,他一言不发,默默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怅然若失的背影给几乎落下眼泪的未央。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九娘的声音突兀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然告别。
未央泪眼朦胧的目光,缓缓望向九娘,不解之意溢于言表。
易简抱着长剑走到船边,自如地笑道:“快点上船,不然开了可不等你。”
陆川惊愕地望向易简,又望向未央,未央亦是一脸惊讶,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你打算带着我一起走?”
“废话,除了我们,谁愿意收留你这个脾气糟糕的大小姐?”净月走上前来,毫不客气道。
易简耸耸肩:“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守望相助。”
未央再难以抑制眼眶中的泪水,捂起嘴来,开始在人群中奔跑,这座城市已经与她无关,她的一切将来这艘航船上重新开始。
跑上甲板,迎面的,自然是陆川,沉默不语的陆川靠在船沿上,茫然无措,未央缓缓走上前去,破涕为笑,张开双臂。
众人皆是以为他们两人终于敞开心扉,相拥相抱,只是未央却在下一刻,奔向易简,又是把紧紧地把他抱住,在他的怀里盈盈大笑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姓楚,我姓易,我叫易未央!”
易简扑哧大笑:“你老是这么便宜我,别人会心里不平衡的。”
净月走上前来,娇叱道:“不要脸的禽兽,登徒浪子!”
易简一吐舌头,厚颜无耻道:“很好,我很喜欢这些形容词。”
“好啦,以后我就跟你易大仙混了,以前在楚家,看本易书都要躲躲藏藏,现在我自由了,连老爷子都已经不在,我了无牵挂,我的易派生涯便是就此开始!”未央放开拥抱,得意地笑道。
“喂,你个大莽汉,怎么也有沉寂的时候,不表示两句?”易简望向陆川。
陆川或许是已经欢喜得不能自已,只是抬起头来,微笑道:“欢迎。”
这干净的笑容已经很少出现在陆川的脸上,至少易简从未见过,其他人自然更没有,因为这种笑容,只有在他当年迎娶他的妻子时才出现过。
“起航了!”
……
今日海上的气候极好,风与浪的大小对于船只航行刚刚好,阳光炽烈,曝晒得甲板上金光绒绒,陆川坐在木箱上,缓缓地喝着航船上专有的甜酒,这种就有着一丝甜腻,而缺少酒辣,实在喝着不痛快。
未央缓缓走上前来,拍着陆川左边的肩膀,陆川回过头去,却不见踪影,未央俏皮地在他右耳边道:“傻瓜!”
陆川傻笑一声:“是啊,别人看我,总是傻瓜或者白痴,要么就是一个横冲直撞的疯子。”
未央坐到旁边的木箱上,黛眉一蹙:“我必须得说,傻瓜、白痴还有疯子,他们基本就是一个意思……”
陆川干咳一声,继续道:“也就是因为我这种没脑筋,所以我才总是命悬一线,不过每次都是简救我,所以就算是给他打下手,我也心甘情愿,我这样的人,就是只能惹事,也只有简愿意和我做兄弟,对我信任无比。”
未央的长发又是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拂起来,她素手轻柔地将头发捋顺,笑道:“有的时候,人品也是实力的一种,其实一开始我真的很讨厌你的,不过,接触之后,我发现你还挺可靠,你看,连讨厌你的人都能够信任你,更何况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呢?再说,我哥和全江湖乃至全天下作对,你亦站在他一边,这种也是信任不是吗?”
陆川咧嘴一笑:“简倒是捡了你这么个便宜的妹妹。”
“哼,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姓易,以后在易派就是易字辈的人,你可别惹我!”未央哼道。
“易字辈?这又是什么辈分……”陆川茫然道。
“哼,你知道吗?易派千年根基,却只有一个易字辈的人。”未央抢过陆川手中的酒壶,浅浅一饮,觉得味道不错,便直接据为己有。
陆川对于未央的霸道无可奈何,只得道:“那这个人是谁呢?不会就是易简吧?”
“我哥是第二人,第一人,是易派祖师爷。”
陆川一愣,不由惊道:“这样说来,易简还是祖师级的辈分?”
“对呀,所以你得客气一点,以后我要你怎样你就怎样,否则我找人灭了你!”未央撅着嘴道。
陆川心中怅然,没想到易简还有这么一层身份,难怪……
“等等,不对呀,易简本来就是姓易,这和他辈分没关系呀!”
未央扑哧笑了起来:“你反应怎么这么慢呀?这当然是我胡说八道的,虽然易派祖师爷确实姓易,不过那是他的俗姓。”
陆川见自己又中了未央的道,不由翻起白眼,自己明明清楚地知道易简的辈分,居然还会被骗,这也太傻了……
“对啦,我哥怎么一到船上就睡觉,连人家都不理。”未央百无聊赖道。
“他不睡才是奇怪,他这是为前些日子受的伤补充体力呢。”陆川最为了解易简,自然知道他这个恢复的习惯,听他说那些遇到的事情,很多消耗巨大的招式和禁术都已用上,自然需要补充。
“不过,更奇怪的就是,那个嘴贱的女人,居然也跟着一起睡在船舱里,太不要脸了!”未央恨恨道。
陆川诧异地看着未央:“一起睡?!”
“呃……当然只是单纯的睡觉,比我哥睡得还沉……”未央解释道。
陆川耸耸肩,净月既然和易简是同一种人,想必爱好也差不多,易简的爱好除了凑热闹,骂人,就只剩睡觉了……净月应该也差不多。
“不知道我们要航行多久。”未央无奈道。
“不知道,还得看简的意思。”陆川答道。
“只是没想到我也会成为楚王世子护送队的一员,真是刺激。”未央不是外人,为了能够让她明白各中利害,自然要把事情都告诉于她。
大海是一个吞噬巨大深渊,无数的人葬身鱼腹,却仍旧挡不住人们对于大海的向往,能够在有生之年,于海上驰骋一番,方才是男儿本色。
万萧铭以前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会离开楚地,他应该在那里好好地做自己的世子,将来继承父王的王位,管理好楚地,让楚地的子民生活安康,不过现在,自己却真实地出现在大海之中,这里距离楚地已是十万八千里,甚至离开了****的景国,似乎不再需要对那些扰心之事烦忧,心情舒畅不少。
夜幕已沉,今日的航海很是顺利。
万萧铭在空白的油皮纸上写下今日的记录,昏暗的油灯随着航行的船身微微晃动,在矮小的船舱中,恍惚不已。
突然,船只猛然一震,如同被巨大的海浪拍打耳中,万萧铭只觉眼前一斜,船舱里的一切便顿时倾斜,然后又是重新翻滚过来,好在油灯直接已经倾倒熄灭,不用担心着火,只是这船只摇晃得厉害,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