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鸟语花香,繁花似锦的景国,有着一条亘古存在的江流,漪玉江。
长达五千余里的漪玉江,发源于天元山脉,终止于绝海尽头,将整个景国国土一分为二,其间分支无数,其中一条便是有名的涟水。
景国帝都,江蓠,位于漪玉江南边不超过二十里,涟水便是从城中分流而过,令得江蓠城除了无比繁华之外,更添一份幽雅,与红袖城皆为景国水都,另外提一句,红袖城是处于漪玉江北面,属简州地境,距离江边也颇为接近,不过三十里地罢了,江蓠城中人前往红袖城也只需度过不算太过湍急的漪玉江,便能不消多少功夫到达彼城。
而也正是这隔江而对的两大水都,便有了“南篱北袖”之名,凡是外界游客,此二地若是不到,便不要说是到过景国。
作为国都的江蓠城,囊括面积自然不会小,其中分为五区,皇家内城,赫赫有名的金岚城。
然后便是包围起皇城的东城贵族区、西城贫民区、南城贸易区以及北城柳巷区。
东城自然便是贵族大臣们所在的区域,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没有地位的人是禁止进入其中的。
而西城顾名思义,一般百姓都是住在其中,这里相对其他区域来说,较为混乱,无数泼皮混混混迹其中,由于东西区两极分化尤为严重,导致民间怨言不止,而这些穷凶极恶的无赖混混们欺善怕恶的性子便是刚好被利用来遏制百姓,官府专门把这帮人搜罗起来,还起了个官方称谓,名为地保,这便该是所谓的以民治民吧。
南城顾名思义,无数商客的聚集地,这里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物品以及景国名贵的特产,这里没有道义,没有情感,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任何人都能在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包括人命。
而北城则是著名的寻乐之地,烟花巷柳,也是贵族最多的地方,但是这里并不只是供众人寻花问柳而已,不少文人墨客在流连江南美景时,是绝对不能错过此处的,温婉的静湖,错横的琴川,雅致的亭台小楼,充斥着奢靡,却绝少不了书香墨意,那些才子佳人,也能在玉桥湖畔,幽会共赏。
而这里,就是江蓠城,一个充斥着贫贱与高贵,不公与自私,糜烂与文雅,繁华与平淡,伤心与痛楚,冰冷与火焰的国都。
南城,贸易区。
在整个都城中,有着十六家同属一个字号的宝局子,天佑。
作为南城天佑第七分号的掌柜,吕萧祀,此刻却是全无平时的气定神闲,急匆匆地从后院儿往前赶,一张老脸正双眉紧锁,口中碎语不断,而他的身后,则也是跟着一个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下人。
按理来说,身为掌柜的吕萧祀必然是摸爬滚打,大风大浪都经过的,什么事情没见过,还能有什么让他慌成如此模样?
还就恰巧,今日所遇之事,便是吕掌柜唯一一道软当,他的宝局子遇到无赖跳宝案儿。
什么是跳宝案儿?那便是以肉押宝,拿攮子从大腿上割一块儿肉来,扔上赌桌,这便是今日的赌注了,若是输了呢?再割呗。
所有的宝局子最怕的就是这些跳宝案儿的无赖混混,所以一旦遇上这种事情,行里都有默认规则,每次这人来此处,需要给他一定的钱币,也算是花钱消灾的事情,而不少混混们也把这当成一种生计。
当然,如果真的只是割两块儿肉就能拿钱那估计全国的混混都会拥向宝局子里了,这自然还有其他条件,那就是挨打。
还不是普通的挨打,十几个打手,拿着粗棍,在不打死人的前提下,可劲往来人身上招呼,被打之人只能受着,而且不能吭声,一旦吭声,哪怕是轻轻哼了一声,那么,前面那些打就只能算是白挨了,再者,说是不打死人的前提,但是那种情况下,谁能知道下手轻重,万一被打之人身体较差,没挨过去,也只能自认倒霉呀。
这跳宝案儿看似时而发生在宝局子里,但是,对于天佑来说,这可不是件稀疏平常之事,自天佑的第一家宝局子开张以来,还从未有人敢来跳过宝案儿,因为天佑的大掌柜,便是那皇族子弟,万天佑。
万天佑在都城里可是赫赫有名的,为人毒辣,做事凶狠,骄横跋扈,再加上皇族的身份,可以说是目无王法,而无人敢言。
如今居然有人敢在万天佑的地盘上闹事,那不是找死吗?也算是这吕掌柜倒霉,那么多家宝局子不找,偏偏就找到了他这家,也难怪他要沉不住气了,这要是让万天佑大掌柜知道的话,那还不拆了自己的骨头?
步入前堂,稍定心神,目光凝聚向堂中,此时的堂中早已是一群人围拢在一起,热闹非凡,而这热闹也让得吕掌柜心中更为一沉,今天的事情,已然闹大,不出半个时辰,定然全城都会知晓此事,这事要是处理得不好,没准自己的命都难保。
当下,吕掌柜捋清思绪,便是往人群里挤,这算是这帮围拢的痞子不长眼,居然挤了半天被一把推了出来,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听一声怒喝。
“宝官!还不赶紧给我开了这宝,我的肉可还押在台上呢!”声音粗犷浑厚,直直震颤着众人耳膜。
“客官别急……呃……我已差人去请我们吕掌柜……”这宝官的声音比起那浑厚的怒吼可是差远儿了,就和猫叫似的,让人不由暗自偷笑。
而外面的吕掌柜也是被这宝官气得七窍生烟,这在气势上就被压了一大截,还如何和对方斗呢?人家见你这般,岂不会更加得寸进尺?人家必然觉得你们这群人是软脚虾,好欺负呀!
果然,那怒喝声又是提高八度音,震慑而出:“不过是开个宝,还需请甚掌柜?你们这宝局子一个有胆的都没有!”
听到这话,吕掌柜再也忍受不了了,一声怒喝,狂飙而出,就是不怎么浑厚,声音又高,有种破音刺耳的感觉。
“哪里来的混混,敢来我们天佑闹事,多长了个脑袋不成?”
这话一出,闹哄哄的众人倒是骤然一顿,纷纷循声而来,窃窃私语,回头看着那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自然是认出他便是此处的掌柜,吕萧祀!
“哪来的野鸭子,声音这般难听?!”就在声音安静片刻后,怒喝又是打破了这一沉寂,直把吕掌柜气了个半死,心中闪过阴毒,今日你若是有命走出这里,我便把名倒着写!
吕掌柜推开人群,走到那个如同鹌鹑一般的宝官旁,恼怒地一把驱走他,然后方才抬眼望向对面,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混混敢来此处闹事。
来人映入眼帘,不由让得吕掌柜一愣,且看对方相貌,居然是眉清目秀,双眸炯炯,身材颀长,一身黑衣,左脚踩在一张椅子上,殷红鲜血正从那裤腿中缓缓渗透而出,在他面前的宝案上,一把锋利的攮子正插在桌面上,黏稠的鲜血从刀刃上淌下,弥漫在周围的桌面上,勾勒成道道鲜血条纹,触目惊心,而最让人凝眉的还不是这里,而是在宝案前面,那豆腐大小,鲜血淋漓的肉块儿,这便是来人的赌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