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华下,耳边是永无止境流水奔流,远处的河床和两边原野上的山丘,影影绰绰,就像是一只只匍匐在黑夜中的猛兽,伺机而动。
易简躺在船头之上,眼前的光线不知何时显得那么朦胧迷离,就像是晕上了大团大团的绒光,就连自己的手掌也显得柔和得让人悲戚。
他的神情似乎显得有些疯癫,似乎是受到一阵严重的打击一般,或许,这就是仙津甬道留下的后遗症吧。
脸颊边还残存着泪水的痕迹,就像是被一把利刃慢慢刻上去,再也抹不去,只剩下惊悚的伤口。
“我……好想你呀,你说过我会找到你的,可是,你在哪里呢?”易简声音低沉而沙哑,喉咙口像是被尖针贯穿一般,细丝的痛楚,却扼着他的性命。
身旁的灯笼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恍惚不已,虚幻的光影在月华与灯火之间,若隐若现,就像是有着一双轻柔的手,缓缓抚摸着易简的额头。
易简的眼角在这股温柔之中,淌出苦涩的泪水,然后在光影之中,被隐晦地扫去,像是被融进其中。
“好久了,好久了……”易简嘴中喃喃,眼睛缓缓合上,周围的天地都像是一片稀薄的空间。
一股熟悉的清香,有着檀木和青草香气夹杂的味道,熟悉得让人心碎,像是一团温暖的皮毯,将易简的每一寸冰冷的皮肤都包裹进去。
凝望着在冰冷如霜的月色下,徐徐远去的客船,一行黑影迎风而立,像是一群黑夜中的狩猎幽灵,每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而为首之人,苍白的面色展露在月华中,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赫然便是那水鬼之主,龙王。
此刻的龙王,比之数个时辰前,竟颇显苍老,就像是短短数刻,经历了生死百年沧桑,行将就木。
“时隔多年,没想到我还是败在这招之下。”
“这世间,最强的是念想,尤其是极端的念想。”
“你的弟子和你一样优秀,也和你一样悲戚,他的剑,和你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始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够让人刺出这样的剑……”
就在龙王喃喃自语时,一个黑影缓缓走上前来,单膝跪地,却是一言不发。
“说吧,你的解释。”龙王冷漠地说道。
那黑影缓缓扯下潜水面具,在月华下露出一张平凡却不失英伟的中年人面目,他默默地道:“很简单,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里。”
一旁的另外三人皆是一惊,但却仍旧没有上前插嘴,他们对于龙王的忌惮由此可见,哪怕此刻的龙王已经深受重伤。
龙王轻叹一声:“今日看到那个青年使出那三刀时,我就猜中你会如此选择。”
“你可想清楚,重出江湖之后,曾经的仇怨又会重新找到你,你将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这样你还要离开吗?”
刃迟疑片刻,但是脑海中闪过刚才那名青年挥刀之势时,便不再犹豫:“沉睡已久的刀,不代表不锋利。”
龙王转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刃的那张脸,轻声道:“好,按规矩来,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龙王的话音刚落,一阵呼啸的厉风便赫然迎面袭来,阴冷气息,如同触摸着炼狱之底,让人心头都为之冻结。
“黄泉之寒,你的刀更冷了。”龙王淡漠地看着利如冰刃的短刀,风驰电掣般扫来,猛然一抖袍袖,强大的力量轰然震飞袭来的刀刃。
天地之间顿时弥漫起可怕的肃杀,像是要撕破这片黑夜,击碎圆月,染遍碎银……
西北吴州,一个有着荒凉与豪气的平原,越往北去,越是人烟稀少,除了重要的关口拒株关之外,依次还有金冀关、银鹰关、铜锁关三关,尤其是极北的铜锁关,是景国与漠北的边界线,那些荒原沙漠中的异族人士都得通过铜锁关才能进入景国。
然而叛军首领曹晨的管辖地却不在关内,曹家祖上与建国时曾立下赫赫战功,足以达到封王的程度,不过景太祖却因为忌惮曹家在军中势力,若是分封辖地必然拥兵自重,倒是天下又将大乱,但是若不封则又惧朝中与曹家交好的势力不服,于是便采用江乾侯荀哲的计策,将西北边境,也就是铜锁关外的一部分地盘赐予曹家。
这样一来,既是恩赐了曹家,又有予以镇守边境重任的正当借口,其实就是要把曹家驱赶到荒凉的荒原之上,从此曹家便在铜锁关外的星尘原上落地生根,爵位世袭,几乎属于自生自灭。
也算是这曹家运气和实力雄厚,居然硬生生地在那片荒原上开辟出一条漠北与关内的贸易之路,史称“沙市之道”。
而曹家的总部也是坐落在沙市的要道之中,散星城,取名为此,是为讽刺景太祖兔死狗烹,功成散众之举。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曹家的势力不减反增,尤其是因为身处偏远之地而避开了几次国内之乱,从而得以稳步发展,时至今日,已经具有一国之力。
万清羽事件是一根导火索,直接引起了曹家的叛乱,连破三关,打得官军措不及防,一直到拒株关外才逐渐稳定下来。
而这之后,万清羽的前往,引起了江湖人士的关注,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吴州,只为一探万清羽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