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无人敢问津所在,这里弥漫着滔天杀气,剑刃之光,银亮闪烁,冰冷的月华之下,形成无数道如矛般的光束,就好像剑主未斗,剑光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一方,乃是拥有不攻之力,不攻之剑术的易者竹客,他能够化千斤之力于无形,更能以此攻击进攻之人。
一方,三人联手,虽然皆有伤病,然三人却都是实力一流,易派不老仙亲传弟子易简,儒派最鼎盛的两大门派翘楚,下代掌门,诗剑门付清尧与词剑门李仁泉。
易简有变化多端,能力诡谲的八卦六十四剑及神秘的仙津甬道,还有他永不可变的决心。
付清尧,将进酒亲传儒派心法与诗之剑术,还有成名轻功,蝠翼摇摆。
李仁泉,心思缜密,破阵子倾力教授的词之剑术,以及江湖中传言落入他手中的神秘的易派玄书。
还有一个肯定是帮助易简这方,并且随时补刀的陆川,所以说,双方实力可以说不相上下,鹿死谁手犹未知。
陆川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之前还好言好语的竹客会与众人横剑相向,他显得极为无奈,竹客也是个死心眼,就算面对三大高手,也绝不松口。
虽然心有担心,但是其实陆川也想看看,这场惊天大战究竟会进入什么样的境况,毕竟这种绝世之战,这辈子也不知道能见到几回,这几人此刻或许还不是人人皆知,但是陆川相信,在将来,这里每个人都可能会是武林至尊或者一代宗师。
而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骤然将冰冷刺骨的杀气尽数消散:“别打了,你们不是要知道万清羽的下落吗?某说便是。”
下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向那个声音的来源,便是那调息完毕的曹晨,不过他仍是一副病怏怏的表情,似乎还是没有从伤痛中恢复过来。
“别这么看某,某只是想看看,景国未来的结局究竟如何。”曹晨狡黠地一笑,“万清羽回江蓠了。”
“什么!”四声惊愕,以及竹客一声叹息。
时间停止良久,李仁泉率先开口问道:“他不知道陛下全国通缉他吗?他还要跑回京城做什么?”
李仁泉的问题也是众人心里最大的疑问,如果曹晨所言不假,那万清羽岂不是回去送死?这不像是一个理智的人会做出的事情,更何况,是万清羽?
景世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太子万清羽从六岁开始受封太子之位,十岁便能知人善用,聪慧明辨,十三岁随太子太傅捉拿朝廷钦犯,其间更审判过几名皇室宗亲,二十一岁受任泗州刺史,虽然后来之事便是从他前往泗州历练,离开江蓠而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样一个人,岂是轻易就会前往赴死的?
不正常,着实不正常,除非这里还有其他的隐情,让所有人都会瞠目结舌的隐情。
“某不知道,他临走时,只是让某不要轻举妄动,只此而已,至于太子究竟如何想法,某非圣人,无从揣测。”曹晨这次倒说得诚恳,因为连他也无法理解,甚至怀疑当时万清羽说要回去的话,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真是见鬼了,这太子失心疯了不是?”陆川依旧口无遮拦,不过倒也说入人心。
沉默片刻,易简方才开口道:“他从什么地方走的?”
“反正不会是坐船,他只是渡过漪玉江,往路州去,估计是取道路州、青州,然后从江南进入江蓠。”曹晨如是说道。
“不乘船或许是因为不想那么大摇大摆,渡口定然布满朝廷的眼线,如果他真的想要顺利进入江蓠,的确不该坐船。”易简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那我们坐船追,说不定追的上,那个死了爹的,太子什么时候走的?”陆川之前在营中还对为自己解围的曹晨有所尊敬,但是当进入他的九相真言阵之后,立刻对他厌恶无比,且表露于色。
曹晨并不在意陆川的话语,他的目光又渐渐进入散雾一般没有焦点,似乎在用一种近似于俯视的怜悯,注视着陆川,好像陆川很快就会死於非命一般:“就在你们到的两天前,那时你们应该还在码头登船吧,倒是错开挺大一段时间的。”
“不用你管,我们有大招!”陆川信心十足地哼道。
“既然万清羽的下落已经知晓,我等这便离去了。”易简向竹客微微一拱手,“之前颇有得罪,还望勿了同门之义。”
竹客点点头,回礼道:“无碍无碍,只是阁下一路小心,可曾忘记白日与你所言四字?”
“夜不可寐,自然记得。”易简无奈的一摊手。
白天本以为和竹客不会再见,没想到晚上却又相见,或许冥冥之中总有定数,竹客让其夜不寐,于是他才能在夜晚追逐而来,并在夜晚中,看到,让自己永生不忘之人。
易简与陆川也像身旁的李仁泉和付清尧行礼告别,不管对他们如何有看法,然而毕竟皆是江湖中人,起码的江湖之礼不可少。
李仁泉和善地回礼,然后也向竹客告别,最后若有深意地一望一言不发的付清尧,随后便踏起脚下清风,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竹客望向付清尧,微笑道:“阁下是否还有指教?”
付清尧冷冷地收回长剑,盯着竹客,目露寒光:“你是个伪君子,你早就知道万清羽前往江蓠,却不去阻拦,反而阻碍我们,你会为你的虚伪付出代价。”说罢,付清尧也是一跃而起,身形却如同夜晚中的一只蝙蝠,而他之前所处的地面,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脚印,正是他成名轻功,蝠翼摇摆。
竹客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凄凉,他举头凝望着皎洁明月,良久方才开口道:“我的代价早已付出……”
曹晨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伤势已经基本恢复,只需要稍加修整,他便能恢复如初,又是一只翱翔空际,纵横沙漠的大漠之鹰。
“居士现在打算对某如何?”曹晨其实倒现在也不明白,竹客究竟为何要帮助自己,虽然之前竹客是说为了沙市,可他与曹家无恩无惠,怎么会如此好心?
“自然是护送阁下至安全地带。”
“只此而已?”
“只此而已。”
“不为其他?”
“不为其他。”
曹晨冷笑一声,道:“那便启程吧。”
竹客却是无奈一叹:“曹善信,之前又是何必?若不道出万善信去处,或许他们又能躲过这一劫。”
曹晨苍白的面目在月华之中显得格外惊悚,就像是一个来自炼狱之中的夺魂使者:“某就是要看看,他们每个人的结局将会如何,再说,即便某不言,居士以为他们就会放弃吗?居士太小看江湖人的决心了。
认定一事,便绝不改变,哪怕刀山火海,命归三途,也勇往直前,这便是江湖之心。”
易简与陆川二人匆匆赶路,此时已过子时,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湿气,让人背脊发凉。
陆川倒是精神不错:“接下来我们应该去之前下船的码头,不对应该先回小镇上,答应了小蝶要安然回去的。”
“对了对了,还有要补充粮食了,之前卖的东西都在马背的行囊里。”
“又要看见那泼妇的脸……虽然是挺好看的,但是我就是讨厌她的那副嘴脸,小人得志。”
“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小蝶他们一起走,或许这样……”
陆川喋喋不休,一路往前,然而他似乎发觉身旁的易简怎么突然一言不发,但是当他转头过去时,易简却不在身旁,回过身,猛然才发现,月光涂抹在易简落寞的身躯上,他虚弱的身体依靠着古剑支持在地上,单膝跪地,面色惨白,比起曹晨的苍白,更多了一分致命的痛楚。
“简!”陆川惊骇不已地跑到易简身旁,一张脸上已经显示了他的不知所措,“发生什么事了?你的伤不是好了吗?难道是刚才的毒没解干净?不会啊,之前看你还好好的……”
“好了……”易简面色依旧冷静,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慌乱,反而会让陆川更加无措,陆川就像一个大孩子,如果给他信心,他一定能做得很好,但是如果一味打击或者不予以指引,他只能茫然无措,“现在,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在中午之前,回到小镇上,找到楚未央,她会有办法救我。”
“什么把命交给我,你在说什么?”陆川惊愕地问道。
“川,你听我说。”易简没有了以往的轻佻和随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像是当时对阵龙王时一样,因为他真正遇到了生死关头,“当你在船上,给予我最有力的支持和勇气之后,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生死兄弟,所以我现在,把命交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简……”注视着易简严肃的神情,陆川突然眼中泛起雾气,他牙关一紧,侧过头,对着空气怒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