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良久未曾有动静的房门,陆川心中一片惘然,也许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如是安慰着自己,陆川兀自在门前坐下,依靠在门前,仰头望着外头寂寥的夜晚,冬夜的风声似乎显得极为悲凉,一种悲戚的寂静缓缓地弥漫在这片天地间。
也许一个人经历了太多事,就会时不时地回首往昔,回想那往日的点点滴滴,坚强的外表,却有一颗脆弱的心灵,因为脆弱所以想要那些美好的回忆。
他回想起自己新婚的那一夜,喝得醉醺醺地走进新房,迷迷糊糊地看着身着嫁衣的她,静静地坐在床边,走上前去,挑起那一帘的娇艳欲滴,是一种近似神明般烛火的光晕,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那么静的女子,哪怕素未蒙面,他也在那一刻对她着迷。
她笑靥如春,一脸羞涩的模样,让自己心动不已,也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奋发图强的意识,他不想再继续浑浑噩噩,不想再做纨绔子弟,他想用勤奋与刻苦来给她幸福。
他永远也无法忘怀那段日子,她美得如水如云,笑容浸入骨髓,令人惊叹不已,为了她,自己可以放弃一切……
父亲惊讶于他的改变,也非常开心,把原本交予管家打理的铺子都开始给他打理,他开窍了,虽然晚,却永不会迟。
这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父亲对他寄予满怀期望,妻子则在每天晚上为自己掌灯磨墨,他真想就让时间停顿在这一刻。
可是天色却像是暴风雨袭来一般,就在他又带着账本和管家一同前往铺子的时候,却被路边的一群人吸引,原来是小押宝,想想自己似乎许久没上手,不由心里痒痒,回头看看管家,悻悻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管家却一脸真诚地批评了他,可这是那么不着边际地把自己的胃口更加掉足,如果他当时能够再回过头,看到管家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也就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之后,他始终觉得心痒难耐,无奈不是管家在身边,就是有她在,根本无法抽身,越是这样,反而自己的瘾头就越大,最后,终于有一天在人群中甩掉了管家,自己得意地看着还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的管家时,他怎么能够想到,一切尽在管家的掌握之中。
那天,他很意外得赢了不少银子,买了许多首饰胭脂给她,她甚是欢喜,但是他似乎发觉她还是有些遗憾地叹息,一问才知,原来是今日她以前的小姐妹来探望她,但是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向她炫耀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和田白玉金纹手镯,她再看看自己身上一般成色的东西,不由变得自卑不少。
她很随意地提着这些话,也总是强调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可是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惋惜和希望,他方才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她嫁给了自己,真心待他,自己还让她在小姐妹前黯然失色,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凑足钱,买一个更好的手镯给她。
也就是这个决心,终于把他彻底地推入了那个可恶的陷阱中,如果依靠自己做生意的单子的分成,没个一两年,他根本不可能凑足那么多钱,而自己现在还不是茶叶庄的主人,无权挪用大量金钱,唯一一条路,就是去宝局子。
原先自己还是比较小心谨慎,毕竟以前他也是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十赌九诈之理,所以只要赢钱,便立刻收手,绝不多赌,但是时间一长,宝局中的人看不惯他,他也觉得钱来的太慢,于是打算豁出去一把,而这一把,他却输得血本无归。
一旦输了,就会有翻本的冲动,在宝官狡诈的怂恿下,他借了一大笔的银子,可是,宝局子的人就是等他这样,于是,他输得最后居然把父亲交给他打理的铺子给压了上,很显然,最后铺子被收,父亲气得把他毒打一顿。
之后,他也是沮丧无比,以前的酒肉朋友不知怎么又寻上自己,这种失意之时,最需要人来安慰,可是妻子却回了娘家探亲,父亲又正在气头上,他便在这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又开始过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整日流连青楼、宝局、酒馆等场所,再一次成为了小混混。
而就在父亲一次出去和人谈生意回来的路上,突然遇害,整个茶叶庄的重担顿时全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现在又过起了以前的那种日子,乐得自在,看得管家仍旧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他便把生意全部交由管家打理,自己则是花天酒地,到处惹事。
可能是自己不上进,她后来开始对自己越发冷淡,甚至出现厌恶的表情,这让他很是伤心,他有过浪子回头的想法,可是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中,还是不可自拔,深陷其中。
终于在有一天深夜自己喝醉回家时,他走到房门前时,居然听到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的欢愉之声,他愤怒地推门进去,却看到惊愕的两张熟悉的面孔,两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赤身裸体,做着苟且之事,他脑中嗡嗡直响,狂吼着抡拳要去打这对奸夫****,可是谁知那管家居然翻拳为掌,一股强大的内劲便将自己强壮的身体击飞出去,然后就是被一拥而上的家丁一顿毒打,他们就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曾经的少主人一样。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他,眼神死死地盯着依偎在管家怀里的她,依旧那么美艳动人,妖娆牵魂,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那么爱她,她还要这样待自己?为什么……
她幽幽地从管家怀中走过来,怜悯地注视着他,却发出让他心脏碎裂般的声音:“男人做到你这种地步,也真是足够没用了,罢了,为了家中的新主人,不要沾了血光,打过一顿,让他到街上去要饭吧……”
为什么……为什么……
陆川惊慌地从梦境中醒过来,夜色依旧沉寂,像是一种难以言说黏稠的绸布一般,让人眼前有些晕眩的感觉。
莫不是受凉了?也是这都冬天了,夜里吹风最是容易生病。
他抬头看着灯火已经暗去的房间,和寂静的房门,他多么希望这时候,房门敞开,看到那个让自己内心安宁温暖的容颜。
天冷,往昔的梦,更冷。
就在他起身打算活动活动身体的时候,突然发觉远处廊中快步行过一人,接着恍惚的灯笼烛火,和那一袭白袍,似是付清尧,行色匆匆。
在不久之后,又是一道人影,紧紧追向付清尧,洒脱不羁的长发,居然是那方求雨!
他跟踪付清尧做什么?付清尧大晚上不睡觉又是做什么?这附近又没有需要他做侠客的地方,至于方求雨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渣渣,跟踪付清尧莫不是想要谋害他?
虽然付清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方求雨更是败类……
心中踌躇片刻,他望了望漆黑的房门,心想,离开片刻也不打紧。于是,他便放轻脚步,不远不近地更上前面两人,两人的功夫皆不弱,但却都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许是心事重重,没有空闲去查探自己是否被人跟踪。
陆川一直跟着他们两人,甚至出了客栈,一路而去,不似有停步的样子,看着身后越来越远去的客栈,陆川心中开始迟疑,再这么走下去,想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客栈好像都不会不行,要不要继续跟下去呢?这个付清尧到底想去哪里?难道想要离开解剑矶?他不管他的师弟们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川依旧好奇地跟着他们,而方求雨似乎也不打算有什么动作,于是这一跟一跟一的局面持续许久,就在陆川失去耐心,打算继续回去小蝶房前守着的时候,付清尧却停在了一处小林子外,他毫不犹豫地走入林中,方求雨紧跟其后,陆川略有犹豫,终是下定决心跟了进去。
林子不大,甚至没到客栈占的面积大,才刚走不久,付清尧便停下脚步,方求雨则是迅速地往林中一隐,陆川也便一隐。
付清尧的面前不知何时也又立了一人,身形纤窈,修长玲珑,看似是一女子,而能和付清尧扯上关系的女子,不是那跟方求雨跑了的嫣儿又是谁呢?因为天色很暗,林中又无光华,显得极为阴冷,看不清两人面上神情。
“付师兄……”柔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之感,果然是嫣儿。
既然真的是嫣儿,那么方求雨跟踪付清尧也就顺理成章了,妻子和老情人夜间幽会,这种事情当然要跟紧才是,免得被带了绿帽还不知道,当然,其实是方求雨先让付清尧戴绿帽,现在付清尧又要让方求雨戴绿帽……
这复杂的关系真是让陆川头疼,怎么感情这种事情就这么复杂,还有,女人还那么善变,既然已经跟人跑了,这人也对她挺好,又为什么还对以前那位念念不忘呢?不知道小蝶会不会这样?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