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泽连夜离开菖蒲岛后,马不停蹄的按照羽戈交代的路线将信件送往各地,先是拜访了相州银落城城主云之阡,之后到素州将信件交予沈珈观,如今正在赶往应州哭木林的路上。
表面上陌泽是个信使,但羽戈将更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除了送信之外,还要沿途散播菖蒲纹钱。这个菖蒲纹钱不同于以前的纹钱的只有颜色,在给云之阡的信中,羽戈托付云之阡利用他在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来散布菖蒲岛发生异变,只要取得不同于往日的菖蒲纹钱便可以进入菖蒲岛,更有权力参加菖蒲岛下一任宗主的选拔。同样在沈珈观的信中也这样说了,但内容却是让沈珈观透露给金忠或者金毓棠,利用他们进行消息的散播。
一路走来都是十分顺利,陌泽做了普通的平民装扮,脑袋上扣着一个看起来极为一般的斗笠,只在各个酒楼客栈吃饭休息的时候会在付钱的时候混上那么一两个菖蒲纹钱。本就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有一次在银落城城外吃饭的时候刚把钱给了小店老板,便被一个眼尖少年盯上了,少年白衣纸扇,伸手拦在陌泽面前,没等少年开口,陌泽便已经出手,手法极快,少年的反应却也是上乘,两人身形不曾大动,步伐稳健,一退一进,打到小店门外,陌泽一直以斗笠遮住脸,少年几次都快揭下斗笠,都被陌泽闪了过去,两人在城郊纠缠了一段时间,陌泽无奈之下只得将敝日剑轻推出鞘,控制力道,只割伤了少年的小臂,才得以脱身。
陌泽提上六分真气,施展轻功,又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心有余悸,想着,幸好少年并无恶意,看他刚刚的模样似乎并未使出全力,如果两人全力一拼,陌泽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接下来的一路陌泽就更加低调了,每次吃完饭给钱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搞得接钱的小掌柜都不由的有些害怕。毕竟一个以斗笠遮面,只露出没有半丝弧度的嘴唇,声音有着无端的凉意,只吃饭,不喝酒,一盏茶的时间风卷残云后,立刻走人,好像有人在身后追杀一般,掌柜们当然害怕他拍拍屁股走人后,会蹦出一帮彪形大汉将自己的小店砸了。
“老板,来碗面!”陌泽已经在合州的边缘,大约两三里路后就会进入应州边境。此时正在一家简易的路边面摊面前,陌泽坐在旁边仅有的一双桌椅上,吆喝老板来碗面。
老板的头低垂在面摊那边,陌泽看不清楚,只是想到在远利县的时候,羽戈带自己出来吃的那次面。
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羽戈的后面,虽然比他大两岁,但他却事事都比自己想得周到,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更让人觉得难得的就是他似乎能读懂人的心思,只要对上别人的眼睛,他便能明白别人的想法,即使知道别人会做些不利于他的事情,他也只是笑着看别人的坚持,最后笑着接纳失败的人。
也许羽戈是天生适合做君王的人,身在那样的家庭,具备那样的条件,却不肯为美妙的万里江山,忍受束缚。那次吃面的时候,想起所爱女子的羽戈,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却让陌泽有些心疼。
此刻摆在面前的一碗清淡的青菜面,陌泽有些担心那个独自留在菖蒲岛的少年能不能在那样的尔虞我诈中全身而退。
菖蒲岛的天气并不是很好,虽然是清晨,却不见阳光,阴沉的很应景,风在旷野之上肆虐,掠过树木草丛的声音极为狰狞。
离东方明离世有些日子了,今日与东方岑一同下葬,在东方家的祖坟中。因为东方明与东方岑的辈分不同,两人下葬的地点隔得有些远,而相当对比的是,东方明那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热闹的就像集市一般,然而东方岑这里除了羽戈、班妤静和东方醉,便只有帮忙下葬的家仆,冷清的可以。
最后一掊土洒在东方岑的坟上后,羽戈挥退了一众家仆,跪在坟前,执起一杯酒洒在墓碑前,自己举杯致敬,面目严肃,道:“母亲,我定将手刃害你之人!”
一句话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响彻心扉,冰冷至极。
班妤静闻言也不由的颤了颤,随即也在坟前跪下,看了羽戈一眼,随后转头说:“母亲,儿媳会全力帮助羽戈,也会替您照顾好他的。”
“姐,东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认,除了你。”东方醉出乎意料的也跪在了坟前,“如今你也去了,我便随母姓,改名莫醉。”
羽戈听了他的话,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波澜,但不曾开口询问什么,只是笑笑,说:“走吧,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三人也不曾去东方明那里凑热闹,只是一齐反身离开。
“醉先生,楼上出事了!”
羽戈和东方醉将班妤静送回本家,便一起回了东方醉的“大本营”,还没进门,老鸨素柒便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
“怎么了?”东方醉问道。
“有个人似乎是从那边过来,说是来找你的,我就给他安排了楼上一间屋子等着,”素柒摸着小心口,一脸后悔不已,“没想到还没过多久,楼上就传来‘平呤乓啷’的打斗声,我们这一窝子女人没人刚上去看,就掉下来一把箭,还有些破碎的桌椅……”
“什么?”东方醉听到这里,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现在已经静下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素柒说道。
还没等东方醉跑进去,羽戈已经一马当先的进了妓馆,上了楼。
东方醉明白了些许,悠悠荡荡的往里走,顺便回头调戏了素柒一句:“素柒姨,来的那个人是不是长得极为秀色可餐啊!”
素柒一时无言,东方醉确实说的没错。
这一会儿的功夫,羽戈已经准确的来到了案发现场,此刻里面只有一个蓝色衣衫的男子瘫坐在椅子上,似乎用光了自己的力气,捂着伤口,正在无力的喘息着。
“沈珈观,果然是你!”羽戈兴奋的喊出声。
椅子上的男子看到羽戈也同样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却似乎扯到伤口,不由得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了?”羽戈走上前,问道。
“有人在你房中安上了暗器,”沈珈观说着,示意羽戈看看四周,“真是做了全套啊,什么都用上了!”
羽戈一看地上散落的羽箭箭矢,还有不少的细针,然后抓住沈珈观的手臂,撕开流血处的衣服,说:“果然……”
“下了毒。”沈珈观笑着看看流满手臂的黑血,语气却是无比平静。
“还好陌泽走的时候留下了些伤药,”羽戈从怀里掏了几个小药瓶出来,放到沈珈观面前的桌上,“你看看应该用哪个吧!”
沈珈观对羽戈如此不负责的态度感到习惯,然后随便拿了一瓶,倒在了伤口上,说:“陌泽留给你的伤药应该是治百毒的,哪一瓶都是一样的啊!”
说话间,东方醉也已经进来了。
“这位就是醉先生了吧!”沈珈观看着东方醉的样子,肯定道。
“羽戈,你小子盗用我的名字啊!”东方醉假装生气的对羽戈说,又仔细看了看沈珈观,评价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长相不凡。难怪素柒姨放你进来。”
“原来光用你的名头还是不够的,还要有副好皮相!”羽戈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然后故作思索一番,也打量了沈珈观几眼,说道,“我的朋友里面,这个算是中等偏下的了!”
“好了,说正经的。”东方醉突然正色道,“你的人来的太快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叮……”一枚亮紫色的钱币在东方醉面前画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落入了羽戈手里。羽戈摊开手掌,与东方醉往常见过的菖蒲纹钱颜色都不一样的钱币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你问过我,老头子到底给我留了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给我留了这个,一共三百个。”羽戈将这枚菖蒲纹钱放到东方醉手中,“我自己留了五个,其余的两百九十五枚,应该已经在长平大陆上不断流传了。”
“我听到的那件事,果然是你搞出来的。”东方醉一脸了然的看了看手中的纹钱,将它抛给一边休息的沈珈观。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给我准备了礼物。”羽戈一脸嘲弄的看着满地的箭矢,“我真的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此迫不及待。”
在一旁久不出声的沈珈观突然开口道:“不止这个房间,那边那个房间里面,也满是暗器。”
顺着沈珈观手指的方向,二人双双看过去,不出意料的,那个就是东方醉的房间。
东方醉笑笑,耸耸肩,看着羽戈:“我们两个真是难兄难弟!”
“难兄难弟?”羽戈挑挑远山眉,“你和我母亲好歹是平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