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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入大理寺陪审,瞒天过海巧救人

竹林外传来船破水的声音,水声不躁来势轻快,是位好手。不多时,有人上岛,蓝绍衣悠悠然转过身子,只见一位清朗俊秀的黑衣年轻人正穿过竹林,手上还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好看是好看,就是表情僵硬了些,怕是没有元柏和笑天的一半逗女孩子喜欢。

“殿下,月姨见殿下未用午膳就来了湖心岛,特意让属下将午膳送过来!”

“放进去吧!”

“是!”这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声音也清冷得如同他的面容,难道此人天生就不会笑?这人放好食盒,又径直走向蓝绍衣,略施一礼,道:“可否请公子归还在下的令牌?”

“呀!”蓝绍衣满是惊讶地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朱雀?”

蓝绍衣上上下下将朱雀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我原以为朱雀是位美娇娥,却原来是位——翩翩美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蓝绍衣又补充道:“外人皆言成王殿下不好美人,原来殿下好的是男风——”

宇文钰轩已经习惯蓝绍衣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朱雀嘴角抽了抽,嫌恶地从蓝绍衣手中接过令牌,一幅要回去开水煮三次的样子。要不是这令牌乃他主子所赐且是荣耀的象征,想他甩手就丢了。

蓝绍衣恍若不觉,兀自笑着脸跟宇文钰轩说道:“殿下这个侍卫着实好看,在下看得目不转睛呢!”

“本王送给蓝公子如何?”

“在下岂敢夺殿下所爱——”,蓝绍衣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语气一转:“不过既然殿下舍得,那在下也就恭敬不如——”

还没等蓝绍衣把话说完朱雀立即退后几步,仿佛蓝绍衣是毒蛇猛兽似的,他躬身对宇文钰轩道:“属下先行告退!”也不待宇文钰轩指示,朱雀快速闪进竹林中,片刻外面又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

蓝绍衣轻轻一笑,道:“在下跟了成王殿下半日正好饿了,殿下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吧?”

“蓝公子若走了本王这顿饭才乏味呢!”宇文钰轩笑笑,儒雅地将蓝绍衣请进屋。

八宝鸭、松鼠桂鱼、什锦鸡丝、攒丝鸽蛋、菊花豆腐、八仙羹,另有如意卷和——红豆糕,蓝绍衣一眼就看到了最后这样,也不客气,举筷夹了一块!这红豆糕必是刚做没多久,还有些个烫嘴,上下两层是通透的马蹄粉,中间才是红豆泥,煎得两面相黄,咬一口,外酥里嫩,豆糕里面掺了姜汁,更加显得香甜诱人。蓝绍衣情不自禁,连着吃了两块。

宇文钰轩有些发愣,他望着蓝绍衣舒展的眉眼,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金殿之上那人的神情,也是这般模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专注于眼前那一尺天地。直到一双狡黠的眼睛对上来,宇文钰轩心中一惊,方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知成王殿下是觉得自己府中的东西好吃呢,还是觉得在下吃东西的样子好看?”蓝绍衣见对面坐着的宇文钰轩正出神地望着自己,忽地也意识到自己一见点心就犯馋的毛病,于是放下筷子出言调侃道。不过,那碟红豆糕已经全部祭了他的五脏庙。

“蓝公子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本王的一位旧友!”

“哦,既然是旧友,那可还健在?”

宇文钰轩闻言眉头一皱,蓝绍衣马上改言道:“在下的意思是,殿下的这位旧友现在可还安好?”

“本王也极少见到她。”

“听殿下的口气,是位女子?”

“嗯!”

“请恕在下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殿下如此惦记?”

“一位面如洛神、性情聪慧如水、举止超凡脱俗——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

“在下以为殿下说的不是人——”蓝绍衣此言一出,宇文钰轩脸色骤暗。

“乃是坠落凡间的仙子!”

宇文钰轩面色这才缓和了些,嘴上说道:“听蓝公子说话——莫不是一种考验!”

蓝绍衣起身踱了两步,道:“这世间的女子在下多少也见过一些,然无一合我的心意。人生短暂如白马过隙,若能得一红颜知己,携手笑看风云,则此生不虚矣!”

“自古成大事者皆寂寞,纵然多情总比无情苦。倘若世间真有女如斯,殿下喜欢得在下亦喜欢得!”蓝绍衣走回桌旁,端起一盏香茶,道:“在下出言直爽,并非故意与殿下敌对,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仅此而已!人生得意须尽欢,成王殿下,在下以茶代酒,祝愿殿下早日拥得美人在怀,在下先干为敬!”

宇文钰轩也笑着饮尽杯中之茶,叹道:“蓝公子豪气云干!”

“成王殿下雍容雅度,在下着实敬佩!”

饭饱,茶足,一番真诚的感谢之后蓝绍衣向宇文钰轩告辞,后者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至湖边,成王府的侍卫将船摇过来,蓝绍衣老老实实地站上船,由成王府的余总管满面笑容地送出了成王府。

元柏无意之间截获了一份暗报,是送给西元国太子殿下的,其中竟然提及了蓝绍衣,元柏惊讶无比,立即将此事禀报给公子。蓝绍衣踏出江湖才多少日,若非他刻意现身,否则宇文钰轩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除了他身边的人,还能有谁对他如此了解呢?他与元天翊迟早会碰面,只是他还不想来得这么快。金耀杰并非莽夫,他只是一时失利,大金国处心积虑想要吞噬大梁已非三两日,事情必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不过才摸出了一点点蛛丝马迹,倘若将这些势力都吸引到京都,宇文钰轩定可以嗅出什么。蓝绍衣深知杀人须用快刀的道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若有云笑天在,他自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听说国师大人回到府中之后全身的红疹就如潮一样褪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又如潮水一样涌了回来。下去,上来,下去,上来,硬是把国师大人折腾得——生生憔悴了许多。听说宫里头来了御医,说是碰了不洁的东西导致,国师大人怒极,叫人砍了帕子随从的双手。又是一条人命!蓝绍衣摇了摇头,今日若非他作祟国师大人就无事,国师无事那帕子随从就可以不死。不过,国师若无事那许全雄夫妇就该有事了。因果循环,想那许全雄夫妇也是行过善的人。

事不宜迟,要救人就在今晚!

蓝绍衣唤过元柏、云笑天和雅琴三人,详细的交待了各人要做的事情,并叮嘱几人对湘悠保密。不待天黑,三人立即分头行动,元柏和笑天主事救人,雅琴负责接洽善后,所有的行动路线都要天衣无缝。

早些时日,公孙老爷子在城南物色了一座宅子,蓝绍衣一并买下了对面的另一座小院,两座宅子仅一街之隔。蓝绍衣着人在两座宅子屋前屋后的假山下打通一条地道,将两屋在地下相连。

老爷子的那座屋子雇了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照看,姓吴,天理本分,该说的说,该做的做,绝不多问半句。蓝绍衣那院子本是一座空屋,屋主多年以前举家搬迁到其它地方,蓝绍衣寻了个年过六旬的老伯侍弄花草洒扫庭院,交代若有人问起来,就说从前是这屋子的老仆人,老爷和夫人多年前出远门,现在年事大了想回来颐养天年,少爷就重新将他找回来看守老屋,以等老爷和夫人回来。

许湘悠在雅琴的陪同下从谪仙楼迁到听雨小筑,她这才知道为何总在楼里见不到公子,原来公子并不长住那里。晚饭过后她服了药就睡下了,老爷子在药里加了安神的东西,不到时辰醒不过来。蓝绍衣则把自己关在房里鼓捣着一张带血的羊皮,直到出去办事的三人都回来仔细地确认了一番情况才令三人各自去休息。

这一日仍然是太子主审,成王与国师陪审,蓝绍衣依然扮作成王的侍卫。不过国师大人今儿的气色明显不如昨日,两眼乌青,面色发黑。

“太子殿下,今日审讯是否仍在大殿?”

“正是,不知国师有何建议?”

“那犯人最是顽恶,不如转到刑房审讯吧!”

“就依国师之言,程寺卿,将人犯提到刑房!”

“是,请太子殿下、成王殿下和国师大人移步刑房!”程寺卿应承到,随手点了两名兵士去大牢提人。

国师正待起身,宇文钰轩忽地开口说道:“国师面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可曾康复?”

“劳成王殿下惦记,一点小不适,已不碍事。”

“国师为国操劳,多有辛苦,还请保重身体!”宇文皓轩也附和道。

得两位皇子称赞,国师自然也要客套客套,程寺卿当然也要一番赞美恭维,直到有人前来禀告人犯已提到刑房,几人这才往刑房过去。

还未踏入刑房蓝绍衣就闻到一股沉闷的血腥气,宇文钰轩与国师面色如常,而宇文皓轩则眉头轻皱。那刑房的一面摆满了各式刑具,一面放了个大火盆,火盆里烧着几块烙铁,另一面是个黑黑的架子,许全雄夫妇就吊在那架子上,浑身污血。

火盆将屋里升了温,刑具发出来的冷铁味和人犯身上发来出的腐烂味混在一起,着实令人感到不舒服。宇文皓轩脸色泛白,轻轻咳嗽起来。

国师瞥了几眼,道:“想来是炭火熏着了太子殿下,不如太子殿下稍稍退后,这一阵就由本国师替太子殿下来审?”

“也好,那就有劳国师和成王了!”宇文皓轩退出刑房,快步走远,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胸口沉重的压抑感才缓和了些。

一名小太监轻轻拍着太子的背,关切地问道:“殿下觉得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奴才扶您进屋里坐坐,这外头怪冷的!”小太监扶了宇文皓轩慢慢往大殿走去。

“小冬子,你跟着本王多少年了?”

“回殿下,九个年头了!”

“以前本王的身子没这么不济吧?”

“殿下说笑了,殿下的身子好着呢!那刑房里连扇窗都没有,怪闷的,幸好殿下出来得早,不然奴才就要晕在里面了,那才丢殿下的脸呢!”

“小冬子,你想出府吗?”

“奴才不想出府,奴才就想跟着殿下,殿下到哪儿奴才就跟到哪儿,就跟当年在宫里头那样!”小冬子絮絮叨叨地讲着前年的那场大雪,宇文皓轩听着,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刑房里已经用了两轮刑,地面上血迹斑斑。

“许全雄,只要你点头认罪,本国师可以让你死得干脆点!”

许全雄喉咙里发出咕咕声,缓缓地摇头。

“本国师看你硬到什么时候!来人,倒沙!”

两名狱卒各拎了一桶沙从许全雄和许夫人脖子上往下倒,沙入肉,两人一阵抽搐。

“许全雄,本国师再问你一次,招还是不招?”

许全雄费劲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摇了两下头又垂了下去。

蓝绍衣看懂了,他说他不是许全雄,宇文钰轩也看懂了,只可惜国师大人看不懂。

“倒水!”

两桶冰冷的盐水浇下,许全雄夫妇痉挛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一名狱卒上前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禀告道:“没气了!”

“将其他几名反贼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狱卒带了一人上来,国师问:“为何只有一人?”

“昨晚死了两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也要抬上来!”

“是!”

带上来的还活着的那人也跟许全雄一样,体无完肤,一口气吊在胸口,想来也撑不了多少时候。国师恰恰也不想让他们开口,一块烙铁下去,屋里弥漫着烧焦的臭味,令人作呕。果然,没多时,这人也咽气了。

几名狱卒抬了两捆用席子裹着的尸体来,国师捂着鼻子用棍子挑开席子一角,先露出一双溃烂恶臭的脚,再挑开一点,一只苍蝇嗡嗡起舞,国师赶紧挥手让他们抬出去。

华都押上来的人犯都死了,国师大人的心情很是舒畅,他转身看到宇文钰轩站在刑房一角正用一块洁白的帕子捂住口鼻,心里哼了一声,嘴里道:“这几个人犯不经审,让成王殿下见笑了!”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国师辛苦了!程大人,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宇文钰轩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蓝绍衣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往外走。这两人之间的梁子早就打成死结了,得快快抽身才是正道。

宇文皓轩听闻五人都死了,也没多问,说了两句慰劳国师的话结了案宗,然后便同宇文钰轩一道出了大理寺。蓝绍衣此刻还是宇文钰轩的侍卫,于是也跟着两人去了太子府。

“三弟,国师的气焰越发嚣张了!”

“大哥,父皇已多日不问朝事,朝纲勉强靠几位老臣撑着才没有尽数落入国师手中。白将军开春便要离京,夏太常年事已高,京中其他几位将军手中也无多大实权,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更艰难了!”

“昨日母后诏我进宫,说她想搬去碧水行宫住一阵子,你看此事呢?”

“母后想去行宫住本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就遂了国师和丹贵妃的愿。八妹又不懂事,母后想必会带她一同去行宫,后宫无主,实在不妙啊——”

“是呀,我让彤儿带着建佑多进宫陪陪母后,也许这样能让母后好过一点!”宇文皓轩叹了口气,道:“三弟,大哥我优柔寡断,枉为太子,母后对我想必是有些失望的。你我一母所生,比不得其他兄弟,如果你来做太子,想来会比我优秀得多吧!”

“大哥绝不可妄自菲薄!大哥心胸开阔心地仁慈,多次开放太子府库,众皇兄弟都对大哥都钦佩不已!”

“三弟,大哥求你一件事情——”

“大哥有话尽管说,万不可折煞三弟我!”

“倘若有一日我遭遇了不测,请务必替我保护好建佑!”

“大哥不可说这等丧气话——”

宇文皓轩伸出手握住面前这位弟弟的手腕,不让他把话说完:“父皇有八子一女,只有你、我和璟雯为一母所生。自古帝王家多无情,难得我们兄弟感情深厚,真乃一大幸事!”

“大哥!”

“难得你来,我们兄弟俩好好聚聚!”

兄弟二人在房内叨扰着些国事家事天下事,蓝绍衣伫立在屋外稍远的地方,身后一株腊梅,零星开了三两朵,似有似无的香味挑逗着他的嗅觉。忽然,有人拉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眉眼与宇文皓轩如出一辙,一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正自望着他。

“世子!”

“嘘——”宇文建佑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巴前,示意蓝绍衣莫要大声讲话。

蓝绍衣蹲下身,轻声问他:“世子唤我做什么?”

“你是我三叔的侍卫?”

“世子如何知道的?”

“我父王没有你这样的侍卫!你可以抱我去摘那支梅花吗?”宇文建佑抬手一指,蓝绍衣看过去,只见梅树顶端一根结了几个花骨朵儿的梅枝随风轻轻摇晃,它旁边的那枝已经半开了一朵小花。

“是没开的那枝吗?”

“是!”

“世子请扶住我的肩膀,失礼了!”蓝绍衣抱着宇文建佑轻轻掠上梅树,他将那枝小梅枝拉到宇文建佑面前,宇文建佑伸出双手,轻轻地折断树枝,小手在树枝的断口处抚了抚,道:“好了!”

蓝绍衣羽毛般飘下树,轻轻地放下将宇文建佑,问道:“世子为何要亲自折梅?”

“因为母妃最爱梅花!”

回廊上传来丫头婆子着急的呼喊声:“世子,世子,您在哪儿?”

“我走了!”宇文建佑从来的路绕到回廊前面,像个大人似的说道:“我在这里呢!不过就离开了一小会儿,这样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书房里的人想必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少时房门打开,两兄弟并肩走出来,宇文钰轩轻笑道:“建佑越来越有大哥的风范了!”

宇文皓轩叹了口气,继而拍拍宇文钰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要尽快考虑纳妃的事情了,要是觉得不好说就让母后去说!”

“不忙这一会儿——”

“我知道你想等郡主,不过冬小姐本就较郡主年纪稍长,你等人家未必等得起呀——”

冬小姐?蓝绍衣本来是不想听的,偏偏他们谈话的内容就自己钻进了他的耳朵。唉,耳力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麻烦!

不过,京都里姓冬的人家不多,有名的更不多,能与宇文钰轩的身份配得上的——想必也就是冬将军府了。蓝绍衣跟京都城的女眷们的确不太熟悉,就在他思索的这当儿两人已聊到其他地方去了。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了,府里还有点儿事儿,过几日再同璟雯来大哥府上喝酒!”

“好,我等着你俩!”

待宇文钰轩出了太子府行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蓝绍衣也向他告辞道:“此番多谢成王殿下相助!在下亦有要事在身,就不再打扰成王殿下了,后会有期!”

“蓝公子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