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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金晟欢力挽狂澜,蓝绍衣大金寻父

“殿下误会了!这些日子来府里发生了诸多事情,我娘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兴都城破我爹战死沙场却下落不明,如今我哥也伤得不省人事,而白府之前又遣散了许多下人,府中现在只剩老管家在支撑着!此刻公主又有了身孕,白府实在不宜休养,所以我想让公主到成王府上养养身子,这样——即使我不在京都也能放心一些!”

“璟雯是我的妹妹,我照顾她理所当然!青蓝,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成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宇文钰轩一把将白青蓝拉入怀中,白青蓝没有动,只轻轻说道:“殿下,大家都在等我们!”

宇文钰轩紧紧抱着白青蓝,勒得她骨头都疼了,她抬手朝宇文钰轩的肩井穴一点,宇文钰轩半身一麻,不得不放开白青蓝。

你就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能走进你的心,这到底是多远的距离?

出了檀桂宫的密室,蓝绍衣并不打算在宫中做过多停留。路过中门时蓝绍衣见到了满脸不甘的国师大人,虽然他的确很想杀了他,然白瑾瑜已由元柏先行送回白府,他不愿再为了那等人耽误兄长治伤,遂匆匆回了白府。

因着白瑾瑜受伤,白府上下都忙忙碌碌,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杜远一见蓝绍衣就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听说小姐去了皇宫,快担心死了!”

“远叔,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蓝绍衣轻轻安抚着老管家,咋见元柏还在前厅徘徊,当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驸马呢?”

“驸马在将军书苑的阁楼上,我师父正在那里为驸马治伤,他不让任何人靠近,令我专门在这里等候公子!”

蓝绍衣一边疾步走向书苑一边问元柏:“等我做什么?”

白府的书苑不同于书房,是白将军的藏书之地,白将军嗜书为宝,非得到他的允许不能上去,那地又偏,下人们送个物什都要跑老远,老爷子为什么要挑书苑为哥哥治伤呢?

“师父让我告诉公子,书苑里有个公子很想见的人,但这个人又不想让其他人见到——”

话还没说完元柏就感觉到一阵风起,再看时公子已经去得远了,但耳边还留着公子的话语:“别让人靠近白府!”

“是!”

一定是那只老狐狸,一定是!蓝绍衣气愤地想,除了他,谁能让公孙老爷子这么大阵仗!老狐狸,你把徒弟丢在外面受苦受难,自己连个面都舍不得冒一下,哼!

想着想着,蓝绍衣忽然就觉得一肚子委屈。就在他刚刚才飞到书苑下时阁楼上推开一扇窗,似是专门为了迎接他而打开的。

蓝绍衣飞身进去,公孙老爷子在他身后掩了窗,只见一人背对着蓝绍衣正在为白瑾瑜施针。但见青衣如黛、气如古松的一人——蓝绍衣屏气凝声站在一旁,待这人收完最后一针,他刷地就跪了下去:“师父!”

方九天转过身,扶起面前女扮男装的宝贝徒儿,眼里感慨良多。再看蓝绍衣,已泪如雨下。

以往白青蓝哭鼻子方九天总会笑话她,然这一次却没有。

白青蓝哭过之后感觉比之前稍微好了点,她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师父,我哥怎样了?”

“皮肉伤不妨事,但伤到的筋骨和元气需要好好调养!徒儿,为师此番从万里之外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两件事情!”

“师父请说!”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白将军的!”

赵督府死的时候曾透露过白将军尸首的下落,白青蓝想去寻,无奈家中生变,她不得不转回京都城先保白府,大金那边的情况她无从得知,师父来得则真是太好了!

原来,在兴都失守的第二日安副将军镇守的永都也失守了,大金国五皇子金晟欢压下战报,暗中返京,途中偶遇太子金耀杰的亲卫队押送一物运往邺城。不打探则已,打探之下金晟欢头皮发麻——那物竟是大梁朝威武将军白振霆的尸身!

金晟欢压下吃惊,问身旁的玄衣谋士道:“先生以为太子意欲拿白将军的尸身如何?”

“太子虽然攻破了大梁朝的兴都,然死伤惨重,恐怕他想将失利全都归结在这位白将军身上!”玄衣谋士似乎也对金耀杰此举感到不齿,皱着眉道:“只怕——这白将军死后都要身首异处了!”

金晟欢亦蹙眉道:“以我大哥的性子,他极有可能为了讨好父皇而将白将军鞭尸!”

武英帝嗜杀,身为他的儿子金晟欢自然清楚得很,父皇未必不会同意那种敲山震虎的事情!

“那白振霆虽然是大梁朝的将军,然其一生正直不阿,为国为军为民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其死因归根结底是上有昏君下有佞臣,鞭尸那样的恶举不应是殿下这样的人该效仿的!殿下应向皇上求情并以将军之礼将其厚葬,令其入土为安,以向天下昭示殿下的仁爱之心!”

“不瞒先生,我甚为羡慕这位白将军对大梁皇帝的忠诚,若他还活着,我真想堂堂正正与他战一场!”金晟欢点点头,道:“若果真如出现那样的恶况,我定会向父皇求情的!”

待到正式归朝的这一日,事情竟然真如金晟欢和他那位玄衣谋士所料的一样!

“父皇,儿臣认为鞭尸此举不妥!”

“你不是应该在随州吗,为何私自返京?”武英帝对金晟欢的态度不咸不淡,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不过有一点金晟欢很清楚,那就是武英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太过弱小。

“回父皇,儿臣就是因为得知此事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的!”

大金国想吞了大梁朝已非三两日冰寒的事情,也亏得大梁朝根基深厚,时至今日其势虽衰然国力尚存。苍晤虽然与大金攀上了同盟,但其毕竟小国也,其上还有西元骁骑坐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梁要反扑了苍晤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金国近十年来虽然国强兵盛,然大梁朝仍有忠良猛将在,且大金国的两位邻居——西元国和东燕国亦非善良之辈!

兴永之战,表面上看是大金国胜了,然牺牲何其之大!假使大金国倾其全部兵力攻打大梁固然可以取胜,可是谁能保证西元与东燕不会司机而入大金呢?

另外,那白振霆麾下上至将军下至伙夫走卒,明知必死无疑,然直到城破都没有一兵一卒逃离战场!

金晟欢清晰地记得,永都与他对阵的那位姓安的副将军被他一箭射死在马上,然他的战马却驮着主人的尸身在金军的阵营中狂奔滥踩,踩死塌伤金兵数十人,金晟欢亲手斩杀这匹马的时候马眼里竟然留下了血色的泪水!

一匹马尚犹如此——

永都之战后,金晟欢令人好生掩埋了大梁那些将领的尸身。他自幼见惯了倾轧,深知弱肉强食的法则,他并非可怜他们,而是敬佩他们的英勇和忠贞——明知要死,也要死得灿烂辉煌!况且,大梁已增援两路大军,算算应已到达,此时大金若真对白振霆鞭尸,恐怕只会激发梁军们的斗志,到时适得其反,令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战局倾覆!

武英帝听完这个儿子的话,又问:“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儿臣以为,与其用鞭尸来耀我国威,不如以将军之礼厚葬白振霆,从而彰显父皇的仁爱之心,使得西元和东燕两国不敢小觑我大金!到时人人称赞父皇,天下归心指日可待!”

“诸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我大金国何以需要对一个败将卑躬屈膝,这不是让他人笑话吗?臣以为,五殿下的提议不妥!”

“皇上,老臣以为五殿下的提议未尝不可!圣人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对他国的败将都能如此相待,更何况自己的百姓乎?”

“……”

“……”

大金国的诸位大臣为到底如何处置大梁朝威武将军白振霆而争论不休,武英帝让众臣安静下来,沉思半晌,缓缓说道:“就按五殿下说的办吧,礼同将军,过程从简!”

“多谢父皇!”这个结果得来之干脆超出金晟欢的预料,这是父皇第一次在朝堂上允诺他的请求,他心中的欣喜隐而不发!

“我按先生的吩咐向父皇求情,父皇允了!”下朝之后,金晟欢将为白将军求情的经过与玄衣谋士说了,玄衣谋士又问:“朝中其他大臣态度如何?”

“一半认同一半反对!太傅虽然在朝堂上没有表态,但下朝之后却向我仔细询问起战事!”

“太傅乃朝中重臣,能得到他的支持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殿下现在可以动了,但仍不能心急!”

“先生放心,我明白的,这场战役不过才刚刚开始!”

方九天告诉白青蓝,白将军战死兴都后尸身让大金太子运往邺城,本欲实施鞭刑以摄梁军,但在五皇子的极力恳请之下大金国以将军之礼葬了白将军,骨灰现存放于邺城护国寺的玲珑塔里。

金晟欢为什么要这么做?于他有何好处?

先前白青蓝并不知道爹爹的下落,现下既然知道了,那她断然是要将爹爹接回来!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流军的!”方九天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浅碧山流军进出动静过大,早晚会引起他人注意,他们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你要尽快想好他们的何去何从!”

“师父,徒儿一直在想,然徒儿一直没想明白!”

“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可以断了!”方九天将末尾的“断”字说得慢且重,白青蓝愣了一愣,两眼怔怔地望着师父,而后又去看公孙老爷子。公孙老爷子不忍看白青蓝的样子,掉了个头去收拾躺着的白瑾瑜。

白青蓝并非看不清自己,她只是,不忍。她静静矗立了半晌,忽地开口问道:“师父此番打算待多久?”

“不久,但够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公孙老爷子朝白青蓝点点头,眼里含着笑意:“去吧,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哥哥!”

“多谢师父!多谢公孙伯伯!”白青蓝的声音一如蓝绍衣既往那样的镇定,身形笔直,千斤不折。她朝师父和公孙老爷子行了个礼,走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待白青蓝一走公孙老爷子就叹了口气,道:“明明宝贝得不得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个也是,明明有许多话要说,愣是走了!唉,我老人家看着实在难受啊——”

“一晃眼,半辈子就过了!”方九天收回追寻着徒弟离去的身影的目光,也叹了叹,道:“你可知我跟逍遥侯最羡慕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我?”

“就是你!”

“哎呀,早些年是我羡慕死了你俩,都收得那么好的徒弟,难得听到你俩羡慕我,赶紧说来听听!”

“我们几个人面上潇洒,其实各自被困在自己的牢笼中,为名,为情,为其他,只有你意兴所至,随心而为,不忆过去,不思将来,但求当下!江山代有才人出,此番事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看来你也终于想通了,贺礼我就不送了,酒管够!”

御医苑里最好的御医和京都城里最好的医馆大夫都聚集在了成王府里,只因夏皇后和公主都在这里!然而宇文钰轩并不在成王府里,他在宫里,白青蓝知道,因为她拒绝了宇文钰轩派过来的御医。

在方九天和公孙老爷子两人的精心医治下,白瑾瑜当晚就醒了,但白青蓝锁住了消息。又过了两日,待白瑾瑜的身子稳定了些,元柏和云笑天依照白青蓝的吩咐悄悄将白瑾瑜送去了城南的宅子,母子两人相顾泪双流。

接下来的几日宇文钰轩一直在宫里,箫烨对他不可谓不衷心耿耿,京都城里跟国师有牵连的大小官儿都被清洗了个干净,京都城里连狗都不敢吱声了!宇文钰轩的烦心事不少,但最让他心焦的就是传国玉玺的下落,然不论他怎么撬,国师就是不开口!

“哼哼,宇文钰轩,我看你怎么办!哼哼!哈哈!哈哈哈——”国师吐出一口血沫,张嘴大笑,牢里充斥着他得意的笑声,令人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为快!

“主上,杀了他吧!”朱雀被这人整得闹心,宇文钰轩沉重地摇摇头,走出大牢。

白虎从外面进来禀道:“主上,蓝公子身边的元柏求见主上!”

“请过来!”

虽则元柏与白虎曾在苍晤皇城以兄弟相称,然他此时也不待见宇文钰轩,不过他还是恭敬地见了个礼,道:“成王殿下,我家公子让我给殿下送样东西!”

“你们都退下!”宇文钰轩屏退左右的人才对元柏道:“说吧!”

“我家公子让我把一样东西还给殿下!”元柏呈上一只乌木匣子,宇文钰轩凝眉不愿接过来,他记得自己只送了一枚玉佩给她……

然而元柏始终呈着那只木匣,仿佛宇文钰轩不接过去他就会一直杵在那里似的,嘴上又道:“成王殿下,公子说您接过去就知道是何物了!”

如果真是那枚玉佩,她应该亲自还给他才是!

这样想着,宇文钰轩伸手接过匣子,入手的重量立即让他神色凝重!他疑惑地望了元柏两眼,当着他的面缓缓打开木匣,先见一眼明黄的云锦,掀开云锦,入眼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尊龙鱼凤鸟钮玉玺,玉玺底部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正是宇文钰轩百般寻找的大梁国玺!

此物怎的会在她手中?难道国师手里一直都没有国玺吗?

不对,若没有国玺国师是如何册封的新后和新太子?

一定是她偷了过来,所以国师才坚决不肯说出国玺的下落以残存苟活!

宇文钰轩急切地问道:“她人在哪儿?”

“我家公子已在大金国!”

“她去大金了?何时?她去做什么?”

元柏不知道是同情成王好还是憎恨他好,他抬着头答道:“白将军的尸骨在大金国!”

气氛瞬间结冰。

元柏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他没有说谎,蓝绍衣的确去了大金国,只身。

在白瑾瑜苏醒的那晚,白青蓝匆匆与哥哥见了一面就动身赶往大金。白瑾瑜与母亲相见,得知公主有了身孕,母子俩都高兴不已。瑾瑜听到公主在成王府休养,便问元柏为何成王不将公主送回威武将军府,元柏道:“让公主在成王府养病是小姐的安排!”

“是她救出我来的?”

“是!”

“她人呢?”

“小姐此刻不在京中!”对着颜夫人和白瑾瑜,元柏等人都将公子改成小姐。但无论白瑾瑜怎么问,都没人肯告诉他白青蓝到底去哪儿了。

“小姐走时还有交待——”

“什么交待?”

“驸马在这里养伤的事情外人并不知道,所以,要委屈驸马深居简出一阵子!”

邺城不愧为大金国的都城,车水马龙,繁荣之象并不逊于西元煊城。自上一次来邺城已有两年,蓝绍衣坐在酒楼一角,望着远处护国寺里那座显眼的玲珑塔,独自斟酌。

护国寺乃大金国三大皇家寺庙之一,虽然叫寺,但里面供的却是牌位——大金国从开国到现在已逝名臣名将的牌位!

蓝绍衣在街头巷尾已经听了许多遍邺城百姓对武英帝的传颂,但他仍然不清楚金晟欢为何要这么做。他相信师父的话,但他同时也怀疑玲珑塔有诈。金晟欢返京的时间恰恰就在大梁朝傅、冬两位将军的大军赶到之前,这是不是太巧妙了?还是,金晟欢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或者,金晟欢违令回京另有企图?

然不管怎样,金晟欢确实使白将军免于遭受死后的屈辱,仅这一点,蓝绍衣也要谢谢他。

自金晟欢的母妃死后武英帝就赐了这第五个儿子独立的府邸,当然,其他已成年的儿子也一般待遇。

天上半弯下弦月,月光清凉如水。金晟欢烧了玄衣谋士留给他的信,抬头望着幽深的夜空,恍若回到了多年前那晚,孤单而冷寂。先生不辞而别,除了一封书信,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金晟欢没有去追查,因为他知道最后什么都查不到,就如他也查不到先生的来历一样。

如蓝绍衣不知道金晟欢用了什么法子使他现在还能留在自己府中一样,金晟欢也不知雕梁上何时多了一人。今晚的月亮与那晚是如此相似,金晟欢转过头,抬腿欲走,却忽地发觉头顶多了一个人,他惊道:“蓝绍衣!”

“五殿下好眼力!不过五殿下要叫人的话——已经晚了!”

“我知道!”金晟欢很干脆地回了蓝绍衣三个字,他与此人的过节远没有他大哥与此人的过节大,他并不惧他。然他很快就怔住了——蓝绍衣坐在他府里的雕梁上,眼里波澜不惊。他理所当然地坐在那儿,仿佛那根雕梁本来就为他存在一样。

一道光在金晟欢的脑袋里炸开,他晃了晃,追问自己,怎么那么像?为何那么像?

“你——”金晟欢指着蓝绍衣,声音颤抖:“你为什么那么像她?你到底是谁?”

没想到再次与金晟欢相见竟是这幅情形,蓝绍衣镇定地说道:“蓝某不知五殿下所言何人,还望五殿下明示!”

“你就是她,对不对?”金晟欢追问道,蓝绍衣沉默不语。金晟欢却不知被什么触动,飞身欺上去,蓝绍衣飘然后退!

“你救过我!”金晟欢斩钉截铁地追着蓝绍衣,口中道:“你就是她,不会错的!”

金晟欢的突如其来情绪完全打乱了蓝绍衣预先的打算,他原本想利用金晟欢从玲珑塔里取出父亲的骨灰,却想不到金晟欢咬定他就是另外一人!蓝绍衣这张脸成功地骗过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一眼被人识破的时候!

“蓝某本来有事与五殿下商谈,却不知五殿下追着蓝某做什么?”

“你的容貌可以变,你的装束可以变,但你的眼睛你的神情跟她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是你,对吗?”金晟欢最后一句话听上去竟然有些祈求的意味,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失态和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