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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个幸运的贼

一个老画家向我讲述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他一再向我承诺,它是完全真实的。

“那是个晚上,我们三个伙伴相约在索里尔家喝酒,酒过三巡,我们都已显出醉态,我们这些年轻的狂徒是:我、索里尔和海景画家普瓦特文,但他们俩现在已不在人世了。

“我们喝酒的地方紧挨着一间画室,我们三人中唯有普瓦特文头脑还比较清醒点,索里尔总是那么疯疯癫癫的,他把双脚搭在一把椅子上,仰面朝天地躺着,讨论什么战争和皇帝的服装之类的事情,说着说着,他突然兴奋起来,马上翻身起来,翻出一套轻骑兵制服穿上,然后又拿出一套掷弹兵的制服让普瓦特文穿上。

普瓦特文说什么也不肯穿,于是我们俩硬给他套上了,衣服太大,几乎把他包起来。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甲胄骑士,我们三人组成一个混合部队,索里尔大声地说:既然我们都当了军人,就要具备军人的素质和风范。

“我们又一次兴奋起来,又重新畅饮,边喝边唱我们所知道的军歌。到后来普瓦特文也已喝得酩酊大醉,我突然举起一只手说:‘静一静,我敢保证我听见有人进了画室。’

“‘有贼!’索里尔晃晃摇摇地站起来说,‘太棒了!’他开始唱起马赛进行曲:‘拿起武器,公民们!’

“我们三人各自寻找称手的兵器,普瓦特文操起了一把带刺刀的长枪,而我则取过一把长剑和一把火枪。索里尔没有找到称心的武器,抓起一把手枪插到皮带上,又拿了一把大板斧,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画室的门。

当我们走到画室中央的时候,索里尔说:“我是指挥官,甲胄骑士,你负责切断敌人的退路;掷弹兵,你做我的护卫。我们各自遵照指令行事。正当我往后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普瓦特文和索里尔那儿传来巨响,我急忙返回,只见普瓦特文用刺刀向那个地方乱刺,索里尔也用斧子狂砍一通,当弄明白是搞错了以后,指挥官下达了命令:‘要慎重点!’”

“画室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查了一遍,足足查了有20分钟,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后来普瓦特文认为应该检查一下碗橱。由于碗橱很深,里面很暗,我端着蜡烛过去查看。一看吓了我一跳,一个人,一个活人站在里面往外看我,我马上镇定下来,忽的一下子就把柜门锁上了,然后我们退后几步商量对策。”

“索里尔想用烟把贼呛出来;普瓦特文想用饥饿制服那个家伙;我的主意是用炸药炸死那个贼。考虑来考虑去还是普瓦特文的主意最好。于是,我们把酒和烟拿到画室来。普瓦特文警惕地拿着枪,我们三人坐在碗柜前,摆上酒开怀畅饮。我们又饮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索里尔建议把俘虏押出来瞧一瞧。”

“‘行!好主意!’我和普瓦特文一致同意。我们抓起武器,一起朝碗橱疯狂地冲去。索里尔端着没有上弹的手枪冲在前面,普瓦特文和我像疯子似叫嚷着跟在后面。出乎我们的意料,那个俘虏没有反抗。我们把他押了出来,发现他竟是个长着满头白发的脏老头,身上穿着破烂衣服。我们捆上他的手脚,将他放在椅子里,他仍然不吭一声。”

“‘我们审讯入室贼,’索里尔厉声地说。普瓦特文被任命为辩护人,我被任命为执行人。最后俘虏被判处死刑。”

“‘现在就枪毙他,’索里尔说,‘但是,在处死他以前,得让他作忏悔,’他又有所顾虑地加了一句,‘我们去给他请一个神父来。’”

“我没有同意,理由是深夜打扰神职人员会让他不高兴。于是我充任起神父,代神父行使职责,命令俘虏向我忏悔罪过。老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不知道我们要把他怎样处理,他开口讲话了,声音空洞沙哑:‘你们要杀死我吗?’”

“索里尔逼他跪下,由于心虚,他没有给俘虏施洗礼,只向他头上倒了一杯兰姆酒,然后说:‘把你所犯下的罪行一一向这位神父坦白,好说清你的罪过。’”

“‘我不想死,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那老头在地板上大呼小叫起来。怕他吵醒邻居,我们塞住了他的嘴。”

“‘你这糟老头,让我送你去见上帝。’索里尔不耐烦地说。他用手枪对准老头勾动了扳机,我也勾了扳机,可惜我们俩的枪里没有子弹,只放了两声空枪。这时,在一旁看着的普瓦特文说:‘我们真有权力杀死这个人吗?’”

“‘他不是已经经过审判了吗?’索里尔说。”

“‘是,他是经过了审判,不过我们没有权力枪毙一个公民,我们还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

“索里尔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普瓦特文的建议。由于这个老头死活不走,我和普瓦特文把他绑在一块木板上,抬着他走,索里尔在后担任警戒。我们把他抬到了警察局,局长认识我们,知道我们爱搞恶作剧,他认为我们闹得有点太过分,笑着不让我们把在押犯抬进去。我们坚持要进,最后警长大发雷霆,警告我们说我们酗酒闹事,如不离开,就把我们全关进监牢。无奈,我们只好把他再抬回索里尔的家。”

“‘我们如何处理他?’我问道。”

“‘这个老家伙也挺可怜的!’普瓦特文怜悯地说。”

“我也不禁来了恻隐之心,把他嘴里塞的东西掏了出来。”

“‘喂,我说你感觉怎么样啊?’我问他。”

“‘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他呻吟着说。”

“索里尔也大发善心,他亲自把老头从木板上解下来,像对待一个知心朋友。我们马上斟满了几碗酒,递给我们的俘虏一碗,他连让都没让,端起碗一饮而尽。我们几个都显得非常激动,又一次痛饮起来。那老人真是海量,比我们三人加在一起还能喝。天快亮的时候,他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我有事,我要先走了。’”

“我们苦苦留他再住一段时间,可他一再拒绝,我们怀着惋惜的心情送他至门口,索里尔高举着蜡烛说:‘祝您的晚年过得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