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美……你在哪儿呢……我找不到你……呜”
被花子俯身的香苗闭着眼,泪流满面,手指徒劳地向前伸展,似乎想要抓住某人似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悦子和美保不约而同地看向黎落,她保持着手指按在硬币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用难以言喻的悲伤目光注视着“香苗”,嘴唇开开合合,终于,喉头哽咽了下,艰难地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姐……”
伴随着这声音的落下,“香苗”慢慢将头抬起来,她虽然闭着眼,但是在场的人明显感觉到她望着黎落的方向,在对她说话,“……里美?”
“……姐姐,是我。”
“里美,是你啊,”“香苗”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喜悦释然的笑容,然而只是昙花一现,这一笑之后,她泪湿的脸重新变得满含悲伤和哀恸,“里美,为什么放学不按时回家呢?我担心你的安危,特意回到学校来找你……”
“!”
黎落心弦剧颤,一瞬间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苍白如纸,手指无意识地哆嗦着差点要离开硬币,一旁的悦子眼疾手快,赶紧用空着的一只手牢牢按住黎落的手背,将她的手固定在原来的位置。
而仓桥香的话,不仅让黎落震惊,也让悦子和美保大为诧异。
原来当年小香之所以会折返学校,是因为想要找寻还没回家的里美?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香的消息来的太过惊悚,黎落用力咬了下唇,勉强让自己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强自维持着镇定,语气却透着一丝颤音。
“香苗”顿了顿,流着泪的脸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张了张嘴,猛地爆发出一声饱含怨愤的尖锐悲鸣,“里美你怎么能忘记!!我是因为你才死的啊!!”
“轰”
仿佛有火苗点燃了封存已久的火药,顷刻间,爆炸轰鸣火光四溅,黎落脑袋里一片混乱,记忆的潮水叫嚣着越过溃坝,汹涌袭来。
“里美,你在哪里。”
“里美,我找不到你……”
“里美,救救我!不要,放开我,救命--”
“啊啊啊啊啊”
黎落抓着脑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叫,忽然腿下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要不是悦子一直小心注意着她的举动,没放开按着她的手,她就差点松开硬币了。
“里美!你没事吧!”
“里美!”
周围有人关心担忧地高声叫喊着她的名字,黎落充耳不闻,大口大口喘息着。等到脑袋里尖锐的痛楚渐渐平息,她缓缓睁开眼睛,含泪的眼睛凝视着几步远外“香苗”悲怆的面容,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似的,无比艰涩地开口。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姐。”
所有的一切,她都回想起来了。
这一次,并非她以为的在分班栏前才穿越成了里美;而是,她本身就是仓桥里美。
她有一个大她六岁的姐姐仓桥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
她们睡在同一个屋里,同一张床上,用同一个书桌。
她用积攒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买来精美的日记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小香;小香会给她买这个年龄段小孩子都喜欢的洋娃娃,被她嫌弃吐槽后,佯作委屈地抱怨,“里美最不可爱了~”
下一秒却会把她抱在怀里使劲揉脸,“啊啊,我家里美最可爱了,啾~”
她上幼儿园,她上小学,她手牵着手送她上学放学,风雨无阻。
这样一起上学的情况,直到小香升上初中,而她也上小学不想再麻烦姐姐接送后,才有所改变。
小香起初不肯,不过看她和她的小伙伴一起,每次都能平安回家后,才逐渐放下心来。
黎落本来就是成人的灵魂,没有了姐姐在旁边管着,一下子如脱缰的野马,要多自由有多自由,时间长了,自然不愿按部就班地上学回家,时不时要晚归一点到处去玩。
而那一次,她和小伙伴就玩的太疯了,以致完全忘记回家的时间。在家里久等妹妹不回的小香非常担心,便返回学校去找她……
谁知,在那里,她却忽然销声匿迹,世间再无踪影。
小香失踪后,黎落日日沉浸在自责和悔恨中,发誓要找到害死姐姐的坏人。她不再去上学,每天都在别的学校徘徊、逗留到很晚,只是为了引诱出那个据说专对少女和幼女出手的惯犯。
这样的情形让她们的父母非常忧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他们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另一个的打击了。
父母商量之后,强制将黎落送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花费不菲,请来的心理医生很出名。黎落的自责的心结太过厉害她没法解开,便出其不意地想了另一个办法--
通过暗示来封印记忆。
所以,黎落忘记了小香的事情,也忘记了和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小伙伴。
“对不起,姐姐。”黎落咬着嘴唇,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落,语气颤抖。她知道这句话多么苍白无力,而此时她竟想不起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香苗”望着她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表情痛苦愤怒到扭曲,痛心疾首地质问,“里美,你知道吗?那天天色好暗,我好怕……被坏人捂着嘴拖进女厕的时候,我有多么绝望,你知道吗?里美,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愧疚、自责、悔恨……这些负面情绪并不比六年前少多少,甚至因为被强行封存住记忆,此时猛然间溃堤而出,黎落几乎要招架不住,泪流满面,嘴唇苍白,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贪玩导致姐姐遇害,那也是无心之失,况且孩子忘性大,不一定记忆深刻;
然而黎落不是。因为是成年人,却由于一时的好玩造成挚亲姐姐的悲惨死亡,比孩子强烈的多的自责使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
“姐……”黎落垂眸,哽咽着低声恳求,“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安息?你告诉我,我一定”
“为你去做”四个字还未出口,教室门猛然被人大力推开,老师和柏木伫立在门口,震惊地望着她们,异口同声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老、老师!”美保乍见严厉的老师,吓得条件反射松开了手。
下一秒,被小香俯身的香苗两眼一闭,萎顿在地。柏木、悦子脸色大变,“糟了!”
黎落回头,美保的手已经完全松开了硬币,悦子又惊又怕,而她只觉得手底下的硬币彻底失去了诡异的生机,静静地躺在写满字的纸上,一动不动。
黎落心一沉。
……钱仙,没有来得及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