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疗养院,正式名是D市精神病康复中心,坐落于城郊,原本就建在南山北路上,本地人都习惯性叫它南山疗养院。后来因为南山别墅区建立、南山路重新修建,这家医院搬到了更靠近市区的黄汉路上,只留下那个名字和南山保留了一丝关系。
沈睿的表现十分狂躁,没有任何沟通的办法,从他身上也找不到任何身份证明。警局就直接把人先送到南山疗养院,等着查清楚他的身份后,再和他的家人联系。
秦伟赶去南山疗养院,找负责人这么一说,医院负责人立刻叫人查了资料,给他们带路。
南山疗养院一共有三栋楼,普通疗养病人和医院门诊在一栋内,另外两栋楼,一栋住着男病人,一栋住着女病人,并且和那栋医院大楼隔了一段距离,中间还有铁栅栏阻隔。这后两栋住院部,与其说是住着人,不如说是关着人。里面的病人都是病情严重、无法自控的,还有警局和监狱移送过来执行强制措施的罪犯。
沈睿就被关在那栋男性住院部的两楼。这里的病房都可以从外上锁,病房内部做了全套防护措施,防止病人自残、自杀。沈睿倒是没有这种举动。他刚被送进来的时候,狂躁异常地要出去,见自己出不去,就索要圣经、十字架、圣水一类的东西,再后来语气变成了哀求,到现在,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面碎碎念着什么。
南山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对此很淡然。他们见多了这种病人,像沈睿这样的,可以算作是被害妄想症,只不过,他想象中的要加害他的不是人,而是恶魔、魔鬼。
负责人看完了资料,听旁边检查过沈睿的医生说明后,就对秦伟笑了笑,“这个病人恐怕是短时间没办法和人沟通了。”
秦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要去亲眼看看。
走过有些压抑的走廊和那一间间大门紧闭的病房,负责人脚步一停,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门,“就是这间了。”
病房门的上开了个玻璃窗,还在玻璃窗上加了铁栏杆,防护措施非常严格。
秦伟走上前,透过那小窗看了一眼,就见沈睿缩在角落,背对着门,根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能开门让我们进去吗?”秦伟回头问道。
负责人看向医生。
医生有些为难,“这个病人有点儿暴力侵向。”
“我们的同事已经和我们说过了。这人我都可以单手制服。”一个警察说道。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不会把枪带进去。”秦伟补充道。
医生这才点点头。
秦伟和开口的那个警察将配枪交给其他同事。
医生拿了钥匙开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沈睿。他惊恐地回头,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口。见进来的人是两个警察,他神情放松了一些,又紧张地盯着两人,举起两只手,食指交叠,比了个十字,嘴里大声念道:“退散!”
秦伟和那个警察面面相觑。
“沈睿,我们是警察,来调查贺心月……”秦伟无视了沈睿的动作,说道。
“啊啊啊啊啊!”沈睿大叫起来,又缩回了那个角落,“不要过来!心月、恶魔……你是恶魔……啊!!”
医生站在门口,耸耸肩,“警察同志,这个病人真的没办法沟通。”
秦伟也看出来了,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来。
沈睿误杀贺心月,这件案子基本上是清楚了,可沈睿这状态,即使能够证明他作案时精神正常,被判刑,他也只会被关在这栋病院内。不过,判不判刑,对现在的沈睿来说,应该也没区别了。他已经疯了,那种恐惧会伴随他一辈子,与他形影不离,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秦伟走出了病房,一边将配枪插回枪套,一边对负责人说道:“警方需要一份关于他的精神鉴定,具体的内容,之后警局会和你们联系的。”
负责人笑着点头。南山疗养院一直负责着D市的精神鉴定工作,对于这方面驾轻就熟。
“喂!你是警察吧!警察同志!”
“嘭”的一声响,对面病房的小窗户挤出了一张脸来。
秦伟看了一眼,就准备告辞离开。
“我要报案!我要立功减刑!我有重要线索!是那个绑架少女杀人案的线索!还有少女失踪案、7·31杀人案……我都知道!”
秦伟脚步一停,看向了那张脸。
那个人理了个小平头,双眼浑浊,充满了血丝,脸色蜡黄,两颊凹陷,看起来就非常不健康。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因为整张脸死命挤着玻璃窗,模样有点变形。
负责人可不认识这里的病人,只能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医生。
医生说道:“这人有臆想症,自从患病后就一直说这些事情。”
“我说的是真的!A市少女失踪案、Y市7·31杀人案,我都知道!”那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知道什么?”秦伟问道。
作为警察,其他省份的重大案件,他也是听过的,甚至还看过那些卷宗。这人报的案件名称都是确有其事,其中的7·31案件还因为使用了一种新技术来破案,被列为当年的重点案件,通报全国警局,此后也被当做了典型案例。但那件案子本身,因为当时的社会热议话题,普通人应该不会记得很清楚。
“辉煌企业董事长,你知道吗?”男人反问。
辉煌企业,在上个世纪还是国有企业,后来转变为私有制,逐渐成为跨国集团,旗下产业几乎涉及各行各业,十年前就进军世界五百强,市值上千亿美元。
它的现任董事长,也是最大的股东,是吕菲女士,一位能力出众的女强人,但为人上有点儿受人非议。
辉煌企业本来是吕菲前夫的公司。在某日,她突然报警,让警方突击了一个聚会场所,抓到了集体****和吸毒的交易。而吕菲的前夫就在其中。在丈夫被抓后,她直接起诉离婚,拿走了前夫大半财产,包括辉煌企业的股份,又用这些钱买通了同时被抓的那些共犯,让他们咬死了她的前夫,送他去蹲大牢。吕菲的前夫闹出了这种丑事,辉煌的股东们直接将他踢下了董事长的位置,而吕菲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和那些股东和董事达成了约定,被推选为董事长,也靠着她拿到手的股份,成为了公司的最大股东。
吕菲的这手段,犀利迅猛,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要拍手叫好,可知情的人都知道,她原本只是个****傍上了她的前夫,小三上位成功。要说****、吸毒,都是她的本行,也是她引着她的前夫逐步堕落。
不管如何,吕菲踹掉了前夫,拿到了公司,当上了董事长,开始事业上的飞黄腾达。
秦伟敏感地觉察到男人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他还没回答,男人就迫切地说道:“她就是买主!是她买了那些女孩!”
“什么?”秦伟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女人买一堆女孩做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她出钱买的。我只是拿钱帮着拐骗那些女孩。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不过我们都是下家,上面另外有联络的人。但那个联络人突然死了,我们这边就出了差错,闹出了很多案子。我正好和上家在同一城市,打听了很久,才顺藤摸瓜打听到吕菲的。”男人乞求地说道,“我可以举报她,把我找到的东西给你们,你们给我减刑,还要把我从这鬼地方放出来!我不是疯子!真的不是疯子!你们可以给我做精神鉴定!”
秦伟看向医生。
医生撇嘴,“你可以看看他所说的东西。”
男人激动起来,退开两步,一把扯开了病服,露出了皮包骨头的身体,上面满是刀伤划痕。男人指着那些划痕说道:“田雨,A市人,16岁,2012年7月1日送到D市惠河路9号102室;方甜甜,Y省人,17岁,2012年9月24日送到D市民兴路138弄7号208室……”
秦伟皱起眉头。那的确是疤痕,没有任何文字。
男人继续指着那伤痕说了很多,一条条都很详细。秦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是很耐心地听着。旁边的负责人和医生都觉得累了。
男人扭了一下腰,指着另外一道伤痕,说:“2014年3月9日有人带着于灵梦去了香织苑,2014年10月18日有人带着范文馨去了香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