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抱着手中的纸盒,听着电梯缓缓下降发出的轰鸣声,心中一阵不甘闪过。
大学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大公司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只为有朝一日能成为正式工以此获得在这一线城市立足的资本。结果……在公司的裁员计划中,自己成为了名单上的一份子。
张凡不理解,更不懂。
他看着被清洗成如镜面一样的电梯门,自问自己,是自己不够努力?还是天分不够?
工作明明很认真,任务完成率也很高……可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被裁员的地步?
无数的猜想汇聚脑中,折腾的他心烦意乱。
之后,随着电梯打门开,他的思绪随着飘荡地身影一起被打散。
走出了公司,张凡回头看了看那伫立在身后足有百米的庞然大物。
心中既有怨恨,又有不舍……
一想到自己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进入公司的,张凡抱着纸盒的手就不自觉的用上了力。
保安在远处摆了摆手,呼吁他赶紧离开。
那模样,就跟平时招呼流浪汉时的一样。
张凡本想大闹一番,可一想到闹事的后果,就又缩了回来。于是,他低垂着头,跟周围几个同样被裁员的家伙,一起落魄地走开。
此时,注意力全在未来规划上的张凡,丝毫没有注意到路口有一辆行车轨迹摇摆的车朝着自己开来。
等他发觉,已经是被车撞飞出去之后的事情了。
痛觉,只在一瞬之间。
……
……
沉睡的黑暗中,张凡只觉得有丝吵闹,于是便迷糊的睁开了眼睛。
红砖绿瓦,圆木横梁,鼻尖偶尔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料味……
张凡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但他知道,这和医院的消毒水味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自己在出了车祸后被送到了哪儿,周围的环境让他很迷茫。
他想大喊医生,可张嘴后却只能传来咿咿吖吖的声音,就像一个刚出生声道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婴孩。
把自己给撞哑巴了?!
心中浮现出一个很不妙的想法后,张凡只想快点起来找个医生询问下自己的病情。
双手想伸开,却有一阵束缚感将自己牢牢的困住。
于是,他摇晃脑袋,然后看到一抹鲜红从眼前飞溅而过。
鲜红过后,是五个黑衣人,和无数铠甲士兵拼杀的画面。
黑衣人镇守房门,依靠这唯一的入口点,挡住了士兵们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动作熟练,配合默契,外面的士兵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门口,尸体已经推积如山。
张凡被这眼前的情景所震惊,原本迷糊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遇到了怎样的遭遇。
穿越!
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是张凡声道出现了损坏,而是确确实实的未发育完全。
现在的他,正和初生之犊一般,在襁褓之中无知的探望着外面的世界。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有重生的戏份登场。
也许是尸体过多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士兵的冲锋开始停了下来。黑衣人们,也因此有了休息的时间。他们倚着墙,大喘着气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张凡看着眼前五人的背影,每一个人身上都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伤。若不是张凡还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被挟持的,还是被营救的一方,他真的很想给他们吟诗题字一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而在屋外,在士兵清扫尸体以及商量下一波进攻对策的间隙中,一道响亮的粗犷之音,传进了屋内。
“白云江,我奉劝你速速投降,交出楚牧河的遗孤。不然,你们‘易水寒’的全部都要和一个婴孩陪葬。成王心善,才没下令赶尽杀绝,别等成王没了性子,一把火烧了你们元德殿!”
五人中,一名身材最为高大的男人,做出了回应。
“易有道,注意你的言辞!”张凡能听的出来,他的声音中藏有火焰。“陛下的名字,不是你等乱贼可以直言的。你说成王心善?那他现在所欲何为?当初陛下密诏他入宫,不仅是为铲除萧氏,更是为成王之子被杀而心痛!可成王是如何回报陛下的恩德的?
“选用已派官员,把持朝政,和端,洛二王争权搞得皇宫血雨腥风。如今,更是带兵入宫,杀害皇后,抢夺太子!你说……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我等为何要效忠与他?”
“放肆,成王之雄才,岂是你等区区刺客可以理解的。楚牧河一脉已是大禹朝的累赘,唯有新王,新政,才能复兴被萧氏蚕食后的大禹。”
高大男人朝门口啐了一口,“楚睿心中只有权力,谈何复兴大禹一说?谈到政治,民生,他和萧氏不过尔尔。我不会把大禹的未来放在他手上!”
“那你是宁死不降?”
“对!”
“那就别怪成王不惜才了。点火。”
随着那人的命令宣下,屋外的士卒点燃了浇在门墙上的柴火,黑烟混着火焰,一齐闯进了屋内。屋内五人被熏的呛鼻,一直咳嗽不停。
门窗紧闭,黑烟弥漫,所有人的视野在一瞬间就朦胧了一片。张凡见此,心中大呼不妙,好不容易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没成想竟遇到王室造反,还是那种不斩草除根绝不罢休的类型!
大哥,求求你,救我一命吧,我不想一天死两回呀!
张凡在大喊,但在别人耳中,那就只是婴孩的哭啼。
听到了太子的哭叫,那被外面之人唤作白云江的高大男人提着剑走了过来。
他的剑,亮白异常,光用眼睛来看,张凡都能感受到剑身质感上的不同。白云江的剑,仿佛就是在制剑过程中加上了好几道工序,又反复经过了无数次的捶打才锻造出来的。这把剑,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剑上的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汇聚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滴答滴答……
血滴,一步一滴。
白云江停于床前,下蹲平视尚在襁褓中的张凡。
“太子殿下,如今已到生死危难之际,等会请勿怪臣为助你逃脱此难的无理行为。”说罢,白云江将婴孩连着床单一把拉起,并系于腰间。
张凡的小脸紧贴在白云江的胸膛上,即使隔着衣物,张凡也能听到男人那急促而猛烈的心跳。
白云江在原地跳动了几下,在确保婴孩不会掉落后,就转身一个飞步,冲出了被大火席卷的大门。
火舌在眼前卷过,炙热的温度在脸旁转瞬即逝。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排列整齐,利刃出鞘,蓄势待发的铠甲士兵们。士兵们人数众多,足有百号人,他们以圈为阵,将元德殿围的水泄不通。
第一排的士兵皆为弓箭手,他们搭箭上弓,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了那从火海中冲出来的白云江。
后方,一名身穿黑甲,身骑高马的男人见此,眼中升起一道不忍,但最后还是随着元德殿的大火一起燃成了灰烬。他举手挥下:
“放箭!”
弓弦紧绷,嗡嗡作响,与此同时,一发红色的信号弹,在军队的后方直上云霄。
信号弹爆,弓箭射出。
看着猛如暴雨的箭头对着自己飞来,吓的张凡闭上了眼睛。
眼睛紧闭了好一会儿,可预想的万箭穿心的疼痛却迟迟没来。这一下,即使是再害怕,张凡也能在好奇心的鼓动下,睁开了眼。
那是一幅何其震撼的画面,至少对张凡来讲,是这样的。
只见白云江摇动着手臂,细长的剑在空气中摆动,就像用棍子搅动在水面上一样。而面前的空气,也如被人为搅动的水流般,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气旋。气旋不大不小,正好成为一面盾牌,为白云江遮挡箭雨。
而每一支朝着白云江射来的箭,都仿佛被人用手抓住般怪异地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修真?武术?
张凡的大脑临近死机,本想着能穿越就已经是人生一大奇迹,不,神迹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超脱科学理论的东西。
第一波箭射完,就没有了后续。因为在军队的后方,响起了不小的呐喊声。
一波和白云江等人相同服饰的人冲进了军队,活生生地冲散了军队阵型。
看到友军冲入,白云江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他高喊:“兄弟们,为了太子,为了大禹,冲出去,杀!”
然后,他提步上前,手腕一动,一道血红的,如细线一样的伤痕,在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喉咙处破裂,绽放。
士兵倒下,白云江的剑再次一转,便又有人喉间一红,命丧黄泉。
之后,白云江带着还是婴孩的张凡,在人群中,如一名芭蕾舞者旋转,跳跃。他的剑锋所过之处,无一人能安然无恙。即使他的攻击手法单一,目标明确,就是你的喉咙,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挡下。
有的人见剑锋滑来,下意识的拿手去抵挡,可依然还是连手带头,一起被他削了下来。有人做好了准备,提盾来挡,但白云江的剑,此刻又如一只灵巧的猫,在挥剑的途中转变方向,转而攻击另一个企图砍自己的人。待原先提盾的人放下盾牌,喉间就又是一抹冰凉。
他向外跑去,手中的剑翻滚出一道道的银白。白云江就像一个手握镰刀的死神,无情地收割面前的生命。
血液沾染在了石砖上,元德殿前的土地很快就变得湿黏。
用不了多时,白云江就已经杀出了军队包围圈。但当他的身影刚出人群,一柄硕大的斩马刀,就呼啸着朝着白云江的脑袋劈来。
手持斩马刀的人,骑马穿甲,显然就是那下令放箭的人。此刻,他双手握刀,脸上的青筋暴起,俨然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
一声轰响后,斩马刀在白云江的指间停下。
“易有道,不要挡着我的路。以你现在的本事,在我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他沉声道。
“跑?你能跑去哪儿?即使有地方安家落户,你也带不大这个孩子。”手中的力量还在加深,可易有道除了手腕颤抖,就并无其他动作。那斩马刀,砍不进去,也拿不出来,它就像卡住了一样,在白云江的指间一动不动。
在这一边倒的情况下,易有道的内心仿佛掀起了一阵波涛。虽说早听闻这剑封候白云江的练气水准已经到达练气者的大成,可这真气的强悍程度还是令这成王的第一统领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恐怖的实力,恐怕早已达到了武道七阶的水准。
而一向以带兵闻名的易有道,其实力也只是达到了武道五阶。
武道四阶以上,每一阶层都是一道分水岭。
差距在这,易有道不得不服,但成王的死命令也在头上挂着,他又不得不服从。
太子不死,自己就得死!
既然杀掉白云江不现实,那只能……对太子下手!
想到这儿,易有道眼神一凛,握刀的手松开,转而伸向了白云江身前的婴孩张凡。
但下一刻,易有道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行动之前,白云江的目光就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并在他伸手的刹那,砍掉了易有道的头颅。
看着头颅应声落地,白云江低头喃喃自语:“你是个好将领……但不该对太子下手。”
张凡能听出他话中的悲伤,但现在的局势,可没有一点时间来让他缅怀。所以,张凡大叫一声,在士兵新一轮的围攻圈完成前,唤醒了白云江。
白云江抬起头,一个起身就跨上了易有道的马。然后,他一踢马肚,牵扯着缰绳,朝着太阳沉下去的方向疾驰了出去。转眼间他们的身影已经奔出了宫外。
身后,厮杀却还在继续……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元德殿前尸体遍地。腥臭的血液吸引了大片乌鸦前来觅食,它们黑压压的一片,宛若一块黑色的裹尸布盖在了皇宫之上。
关于皇宫内的叛乱,根本无人敢记录下来,只有血红的夕阳还能诉说这片城池上的血雨腥风。
……
……
出城之后的事情,张凡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他只记得,白云江带着他躲过了无数的追杀,最后在一个码头弃马上船,奔向了禹国南方的一个小城安居了下来。
至于这具身体本身的名字,张凡也无处可知,因为在安居之后,白云江对宫内的事情一概不提,甚至为自己和张凡一起换了个名字,以渔夫的身份,在一座偏远的村子里定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