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宋慈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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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 滴骨亲

宋慈回到提刑司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便自己将徐自谦一案的文书整理完毕。之前还在赣州之时,他就已经对此案的事实了然于胸了,可他没想到此案居然还有更令他震撼的事实。

冯氏看救李甲已经无望,本来想一死了之,可这两天禇瑛一直在照顾着她,一则没有机会,二则她心里十分感动,因此思来想去之后,便决定说出如今只有她才知道的真相。

禇瑛听后十分震惊,因此安抚冯氏睡下之后,便赶快回了提刑司,正好宋慈已经回来了,于是她就将自己从冯氏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宋慈。

宋慈听后惊得猛然站起,却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移动半步,怔怔地站了半天,然后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开始思考明天该怎么审判此案。

第二天宋慈开堂审案。犯人李甲被押过来的时候,有好几个证人早就已经在提刑司等着了,这些证人分别在不同的屋内,宋慈分别安排人看着他们,没有让他们之间有任何交流。

“徐自谦被杀一案,证据确凿,但凶犯李甲声称是为父报仇,因此本官此次要审的是十年前的李农被杀一案。”宋慈坐在堂上说道。

李甲一听自己父亲被杀的案子要重审,激动地热泪盈眶。

宋慈下令带证人上堂,第一个进来的证人是任成宰。

“任成宰,此案本官已经查明,你现在可以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宋慈说。

“大人英明!”于是任成宰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指使那些盗匪抢劫杀害李兄的,就是那徐自谦!”

任成宰的话引得众人惊愕,李甲听后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第二个上堂的是证人黄浩,他进来后先不解地看了看任成宰,并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赶快向宋慈跪下行礼,并将自己之前所回忆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人,那盗匪行为确实古怪,但若说是徐兄指使的,这我实在不能认同。徐兄一向待人良善……”

“恶人往往伪善!恶人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看得出来?”李甲打断了他的话。

黄浩不想和他辩解,而且又是在公堂之上,于是就低头没有说话。

咆哮公堂,应该被喝止,但宋慈却并没有制止李甲,只是说道:“有些恶人确实会伪装良善,但如果表面的善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人肯定不可能真善。”

宋慈说着看了任成宰一眼,这让任成宰打了一个冷颤,脖子后面的汗瞬间多了起来。

宋慈让把那两个从赣州衙门移交过来的人带上来,此时大堂上的三个人似乎只有黄浩认得他们。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好奇,盯着那任成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跪下行礼。宋慈仍然没有在意。

“任成宰,你可认得他们两个?”宋慈说。

任成宰听说赶快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两个人的脸,那两个人也非常配合地扭过脸来。可看了许久,任成宰却还是一脸茫然。

“大人,我……不认得这两个人。”任成宰说。

宋慈笑了笑,指着任成宰说道:“你们两个可还认得他?”

那两个人都显得十分释然,其中一人微笑着说道:“我们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当年要不是掌柜的许以重金,谁肯做这样的事情。”

任成宰此时惊恐地看着那两个人,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我们六个人本来是任掌柜的伙计,当年他承诺给我们许多钱,让我们在他们从赣州回来的路上假意绑架那三个掌柜,可不巧那徐掌柜十分警觉,让他给跑了。他们每人带着的两个伙计看到我们也都跑得没影了。我们等着任掌柜的小伙计来给我们报信,可我们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官府的人要来的消息,所以就只好把绑到的两个人推下山坡,自己赶快逃走,没想到弄出了人命,我们也因此不敢再回家乡了。后来那四个人散了,只有我们俩一直在一块儿。十年了,这回被抓居然能回到家乡来,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这人回头冲任成宰笑了笑,又说道,“掌柜的,你居然已经不认得我们了,看来我们的样子变了很多呀!”

此时任成宰已经瘫倒在地了,宋慈厉声喝道:“任成宰!你还不从实招来,难道等着本官用刑吗?”

“我招!我招,大人别用刑。”任成宰痛哭流涕地说,“当年确实是我心里记恨他们三个人的生意做得比我好,因此才想出了这个主意,可我只是想贪图钱财,没想要李兄的命呀!本想绑架他们三个,却没想到那几个人实在无能,让徐兄跑掉了。徐兄身强力壮,我担心自己和两个小伙计弄不过他,就只好和他一起跑去了官府。后来我担心事情败露,就让一个小伙计去悄悄通知那六个人。我们运货的时候每人带着两个小伙计,事发后他们几个的小伙计都跑掉了,只有我的两个小伙计还跟着,徐兄还夸我的伙计忠心,可我总觉得他是猜到事情是我做的,因此总担心他会说出来,所以我才对李甲编了谎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杀了徐兄。我现在好后悔呀!”

“哼!后悔?如果只教唆过一次,李甲怎么可能会深信不疑?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你了,你为人刻薄,毫无善心,与那徐自谦之为人恰好相反!”

“什么?任叔,您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李甲冲任成宰喊道,见任成宰不理他,他又抬头对宋慈说,“大人,任叔对我非常好,他怎么可能会是您说的那样?”

“你对他有用,他对你有所企图,当然会对你好。你只知他对你很好,难道平时就没有看一看他对待别人是什么样吗?你娘和你家周围的邻居都说那徐自谦也曾经多次帮助你们,你为什么不念他的好?”宋慈说。

“那徐自谦杀了我爹,他心里有亏,才会帮我们,和任叔怎么能一样?”

“那是你被任成宰欺骗,先入为主,却还不自知!”

“不!一定是你们强迫任叔这样说的!那徐自谦就是杀我爹的凶手。”

“李甲!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宋慈说。

“任叔是好人,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样,那徐自谦……”

“住口!”宋慈厉声喝止他,叹了口气后又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娘亲自告诉你吧。”

“大人,不能让我娘上公堂啊!您要治我什么罪我都认,求您别让我娘上公堂。”李甲焦急地说。

“看来你还挺孝顺的。”宋慈苦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冯氏进来之后便跪下了,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虽然表情严肃,却止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冯氏面朝前面说道,“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是你的亲娘,我夫君也不是你的亲爹。”冯氏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被你杀死的那个人和我夫君自幼便是至交,因此看到我们无子,便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过继给了我们。”

“什么?”李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其实不是我们的儿子,那徐自谦才是你的亲爹。几年前你娘走了,可怜如今他也去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宋慈看那李甲仍然不肯相信,便准备用民间所流传的滴骨认亲之法来验证。此案已经发生将近一年了,那徐自谦的尸体已然化为白骨。宋慈命人取死者的一根筋骨过来,放在一个铁盆里,并让人用针刺破李甲的一根手指,让他将血滴在盆子里的那根骨头上。李甲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便任由差役拉着他做这些事情。

果然血滴在骨头上后,几乎都渗入到了骨头之中。李甲见此情形,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地跪在了地上,并且很快瘫倒在地。

徐自谦的两个儿子得知此事后,心里也十分沉痛,决定要将冯氏带回自己家中,像对待自己母亲一样奉养。被带回广南牢城的李甲心里稍觉安慰,又想起被自己杀死的人,禁不住悔恨流泪,自语道:“怪不得他临死之前还在劝我快走。我怎么就会对那姓任的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呢?”

宋慈用朱笔批了此案,派人送交刑部审核,然后便带着禇瑛等差役赶往了潮州潮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