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西路提举常平司的官署内,有两个人正在交谈着。
“看来朝廷也知道大人您是文武双全,这统帅军队平定叛乱之事,非大人您出马不可啊!”副官冉复说。
听了冉复的话,提举常平使魏大用笑了起来。
“我早年就在那川蜀之地当过多年将领,之后受人举荐才任了文职,当年我曾多次领兵与金人较量,这平定叛乱之事,不在话下!”
听到魏大用提起往事,冉复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哀伤。
“哎对了,冉复,我听说你也在川蜀当过军职,可有此事啊?”魏大用问。
“哦,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冉某确实在川蜀当过都头,可没有什么前途,所有才来跟随大人呀!”冉复说。
“王先和朱浩都是我曾经带过的将才,这次他们也都跟随我而来,我一定会让你们立一个大功!”
这时有士兵从门外送进来了一封信,他把信交到魏大用手中之后便出去了。
魏大用一看信封,发现是江南西路提刑叶宰写给他的信。他看完信之后皱起了眉头,抬头问道:“这宋慈是何许人也?”
“宋慈?”冉复想了一会儿,“应该就是那个攻下石门寨的宋慈吧,他是那信丰县一个从九品的主簿,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带兵。”
“从九品的主簿?从来就没有打过仗的芝麻小官儿也好意思提打仗的建议?那个叶宰也真是蠢货!还想让我派发粮食?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魏大用说着便把那封信甩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可他用的力气太大,信又飘起来落到了地上。冉复赶快起身过去帮魏大用捡起那封信,然后小心地放在魏大用旁边的桌子上。
“大人息怒,何必与这样的人计较?朝廷给的命令上写得清楚,这高平寨只不过是您的任务之一,周围所有地方的平叛事务您都可以参与,这足见朝廷对您的信任啊!”冉复说。
“那是当然!”魏大用笑得合不拢嘴,“那高平寨现在的贼人还是太少了,根本就不值得我出马,我要立就一定要立大功!”
此时,宋慈也在乡兵的营寨中收到了一封信。
“太好了!”宋慈拿着信说道。
这段时间宋慈一直都闷闷不乐,看到他这么高兴,陈恒便立刻走了过来。
“大人,有什么好消息吗?”陈恒笑着问道。
宋慈将叶宰寄来的回信递给了他,然后说道:“叶大人已经同意了我的提议,并且已经告知了仓司的魏大人,而且这魏大人曾是领兵的将官,如今朝廷已经让他率领一支部队前来平定叛乱了,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是啊!这样赈济饥民和攻打高平寨,这姓魏的一个人就能包办了,用不着咱们再去找官府协调了!”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宋慈笑着说道。
“不过,这魏大用我之前就听说过他,好像不太好相处啊!”陈恒又说道。
“我之前也听说过此人,听说他遇事果断,指挥得当,作战勇猛。咱们是来协助官军平定叛乱的,其他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太计较了。”
“大人说的是!”
魏大用所率领的官军大概有三万人,其中有一半都是禁军,他们到达这里并且扎下营寨之后,乡兵的营寨也转移了过来,和官军的营寨形成了犄角之势,与高平寨对峙着。
按照惯例,宋慈要来拜见官军的将领,所以他便来到了魏大用的军营之中。看着士兵们的操练,宋慈感受到了将士们高昂的士气。
“看来这魏大用果然是个擅于领兵之人。”宋慈心想。
他在两个士兵的带领下,进入了魏大用的营帐内。此时魏大用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靠在椅子的边上小憩,旁边还坐着他的副将冉复。
刚才是经过了通报才让宋慈进来的,所以宋慈知道魏大用是醒着的。
“准备差遣官宋慈前来拜见魏将军!”宋慈说着向魏大用拜了一拜。
但魏大用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仍然靠在椅子上小憩。
冉复起身走到魏大用的身边,对他耳语道:“将军,将军?参军宋慈已经进来了!”
魏大用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看冉复,然后又闭上了。冉复只要又坐回去,然后给了宋慈一个无奈的眼神。
“将军,叶大人的信您可收到了?”宋慈知道魏大用没有睡着,于是又说道。
魏大用转过头来,不耐烦地看了宋慈一眼,然后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你就是那个给叶宰写信的宋慈?”魏大用问。
“正是在下。”宋慈说。
“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
“还是我在信中所说的事情,高平寨里面的叛军大多都来自于附近的村落,而如今这些村落里已经饥民无数,如果能先派发粮食赈济村落里的百姓,他们便不会再支持叛军,而且叛军内部也必定会有所松动,那样再攻打高平寨的话,便一定会更加容……”
“好了!”魏大用脸上满是不悦的表情,埋怨地说道,“该怎么打仗不用你来教我!”
“在下不敢!将军,这个方法并不只是为了攻打高平寨,关键在于平定叛乱之后必然要恢复耕作,如果我们赈济百姓,给他们配发符合时节的种子,让这里的田地提前恢复耕作,那么战后的恢复必将事半功倍。”宋慈说。
冉复在旁边认真地听着,此时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时,魏大用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到宋慈跟前,笑着说道:“你能率领那些人攻下石门寨,确实是个人才,你不如跟随于我,我保证你能立下大功,很快便可以升官!”
“宋某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请将军把赈济百姓的粮食和种子交给我,我为将军解决后顾之忧!”宋慈说。
魏大用笑了笑说:“你呀!就是性子太急了,不懂得这当官和为将之法。”
宋慈十分疑惑,说道:“宋某愚钝,不知道将军所说的当官和为将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我听说你来了之后,除了攻破石门寨,还剿灭了不少盗匪?”
“将军说的没错,不能让这些贼人趁乱为害百姓!”
“你这样做,全都是些无用之功!”
“将军此话怎讲?”宋慈不解地问。
“哪里一有土匪,你立马就赶去剿除,这样你劳苦奔波,事情倒是做了不少,却全都不会记录在案,上峰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那你的功劳何在呀?何时才能升官?”魏大用说。
“可是如果放任他们不管,在这混乱之地,只怕他们很快便会壮大,甚至还会有许多盗匪并入到那二寨之中,那之后攻打石门寨和高平寨岂不是更难了吗?”宋慈更加不解地问道。
魏大用笑着说道:“目的就在于此!如果我们先放任他们不管,让那些小股的匪徒发展起来,甚而加入二寨之中,那样必会引起上峰的重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剿灭他们,才能立下大功!只有这样,朝廷才会重视我们的功劳,才会升我们的官!”
“可是那样的话,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叛军,到时候即使将军有把握攻破二寨,那也肯定要死伤更多的将士,罹难更多的百姓呀!”
“那些饥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他们的死活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魏大用的话让宋慈震惊不已,他觉得这实在是难以置信,一个仓司的长官、一个大宋的将领怎么会说出如此的话。他之前从来不相信会有人这么想,这完全与自己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原则相背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混乱了起来,慢慢变得疼痛难忍。
宋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稳了稳心神,然后又说道:“将军,攻打高平寨也许可以缓一缓,但赈济百姓之事……”
“赈济什么百姓?让我白费了白天口舌!”魏大用勃然大怒,瞪着宋慈说道,“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就是要等着周围那些还没死的人都进了高平寨,叛军达到数万之众,再去一网打尽!”
注:
1.提举常平司:简称仓司,掌常平仓、免役、市易、坊场、河渡、水利等事。按收获丰歉而籴粜食粮,按财产多少而征收免役钱,按职役轻重而给吏禄;收买滞销商品,再行出售,以平物价;并监察地方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