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知道也不会给我的。”笙妩转头,“迦珞,我求你放我回去和我爷爷团聚好吗?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放我走,你落个清净,我也死得其所,不是皆大欢喜吗?”
迦珞揉了揉额角:“不要乱用成语。”
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迦珞看了笙妩一眼,转身去开门。
“珞公子,笙妩姑娘,我炖了些鸡汤来给二位补补身子。”紫烟端着托盘含羞带怯的迈步进来,见笙妩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缩在床角,不禁问道:“笙妩姑娘怎么了?生病了吗?”
“她是冷的。”
“冷……的。”紫烟虽有些奇怪,还是盛了一碗汤递给笙妩,“姑娘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罢。”
笙妩瞟了一眼,嫌弃道:“好油腻啊,我不喝!”
“不得无礼!”迦珞喝道。
笙妩皱眉,一双眼睛委屈的瞪着迦珞,样子好不楚楚可怜。
紫烟忙道:“没关系,笙妩姑娘自小有剑圣师父和珞公子这般人物的师兄宠着,性子难免娇纵了些,只是这外头不比家里头,姑娘这性子还是得收敛些,毕竟师兄不能宠姑娘一辈子……”
“他不是我师兄。”笙妩截断她的话,皱皱鼻子,“我才没有这种石头心的师兄。”
迦珞手指状似无意的扣了扣剑柄,似笑非笑道:“师妹你又淘气了。”
紫烟瞧着二人打哑谜,心灵互通,不禁泛上一股酸意,也知自己是个丫头命,配不上珞公子玉般的人物,只求他在时能得他一顾,遂收了悲戚之意,又倒上一碗热汤递与迦珞:“珞公子尝尝吧。”
迦珞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望向紫烟,道:“紫烟姑娘,其实人的高低贵贱不是由出身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内在的灵魂,拥有一颗秉持善念的心,自然要比那些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大奸大恶之人要高贵的多,姑娘说是与不是呢?”
原来他轻易的便能猜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紫烟垂眸,淡淡笑了,收了碗碟,道:“听说珞公子明日便要离开,紫烟希望能去送送公子。”
“珞某之幸。”迦珞笑道。
望着紫烟远走的背影,笙妩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又一个被骗了芳心的小姑娘。”一大片阴影突然罩下,笙妩惊得抬头,却看见迦珞将手伸向她的头顶,她大惊向后挪了几步,“你干什么?不带这么偷袭的!”
迦珞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上面,淡淡道:“都结霜花了。”
笙妩认命的叹气,眼睛却盯着他白皙的脖子:“珞少侠,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等我死了,多烧点纸钱给我,可怜我这如花的年纪就这样去了。”
迦珞目光凝起,问道:“你的解药到底是什么?”
“你可有心上人了?”笙妩却问道。
迦珞一愣,接着神色极是难看:“你问这个作甚?”
“那就是没有了。”笙妩欣喜,伸手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迦珞被冻的一个激灵,却没有马上甩开。
笙妩满含期待的道:“迦珞,你娶了我罢,我就要死了,还没有嫁过人呢,你放心,你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觉得委屈的。”
迦珞心神一动,决然甩开了她冰冷的手:“胡闹。”
笙妩却一跃而起扑向迦珞,亮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欲咬上他的脖子,却被迦珞伸手掐住了脖子,难以动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迦珞眉峰一动,问道:“这就是你的解药?”
笙妩艰难的点点头,迦珞放开她,她立刻大口的喘息起来,边喘息边控诉:“没错,我的解药就是生血,我要是出门去咬丫鬟们的脖子,你肯定要捏断我的脖子,所以只好咬你了,当然你也有可能捏断我的脖子。”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使我分心?”
“废话!小女子还不嫌命长,嫁你?哼,哪一天你心血来潮觉得我罪无可恕要了我的脑袋怎么办?我这颗脑袋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漂亮的紧,还不想丢掉。”
迦珞气极反笑,望着面前的绝色少女,冷冷道:“我看你是早就不想要这颗漂亮的脑袋了。”
笙妩抿唇,身体里极致的寒冷已使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活像一头小鹿。
迦珞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向桌子边。
石头心,石头人!笙妩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这次可算是彻底栽在迦珞手里了,以前毒发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爷爷逮着一群人让她自己挑选解药。爷爷啊,药仙谷小妩不能陪你去了,小妩知道你眼神不好,可你总是瞒着小妩,这一次你一个人去药仙谷会不会磕着碰着?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掉下泪来,一颗颗落在精致的被子上。
眼前忽然递上一个杯子,殷红的液体晃动着,飘散着腥味,不是血还能是什么?笙妩疑惑的抬头,却见迦珞微微一笑,道:“喝吧,以后不要为恶了。”
笙妩垂眸,瞥见迦珞的左手腕上有一道伤口,正冒着鲜血,再转头看向桌子,桌子上正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笙妩一笑,接过杯子,泪水涌出眼眶,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自愿奉上解药,以前哪次他们不是哭死哭活的,可是到最后还不是乖乖伸出脖子。”
迦珞目光一凝,淡淡道:“以后不要再逼别人做你的解药了。”
笙妩笑笑:“好啊。”只要你每次都做我的解药,未说完的话咽下喉咙,笙妩伸手指指迦珞犹在流血的左腕,“还有啊,不要浪费。”
迦珞以袖遮住,嗤道:“贪心鬼。”说完转身去找布条包扎。
笙妩微微一笑,低声道:“跟你开玩笑的,傻瓜。”捧着杯子,一饮而尽。
寒冷褪尽,笙妩迅速丢开身上的被子,在床上坐好,凝视着迦珞的背影,见他正要将绷带缠上左腕,忙跳下床:“珞少侠,我帮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立竿见影,包你用了还想用。”
迦珞低头去看笙妩,她正拿着绷带小心翼翼的为他缠好,突然觉得这邪恶少女不似初见那般面目可憎,不禁问道:“怎会中了寒蛊?”
笙妩头也不抬的为他一圈一圈缠着绷带,低声道:“为了活命。”
“怎么说?”迦珞发现自己突然对面前的少女有着不尽的好奇。
“我跟你说过我曾在雪地中饿了三天,别人纷纷吃了自己的同伴,我却没有把同伴当做食物。”
笙妩抬头看了一眼迦珞,那一眼中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苍凉,“可是我的同伴却没有这样做,她想吃了我,我们曾一起走了那么多路,可是到最后为了活命她想吃了我,我被她用石头砸伤大腿,我跑不了,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我。”
“我们的家乡被恶人屠村,只有我和她逃了出来,传说只要翻过了大山就可以到达天国,可惜根本到不了,我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事实上我也只剩下了一口气,是爷爷救了我,在我身体里种下了寒蛊,将我的生命冰封,我才没有死,可是却要忍受寒蛊发作的痛苦,我根本不喜欢鲜血,刚开始我根本咽不下,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咽下,后来我爱上了鲜血,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你说的对,我虽不是妖魔,却与妖魔无异。”笙妩垂下脸,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痛苦。
没有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故事,迦珞抬起右手想要去安慰她却又不知该从何做起,只好作罢,沉声问道:“你说屠村,是何人屠了你们的村子?”
“我不认识他,他的手下都称他为宫主,他穿着白衣,脸上带着一个月形的银色面具,人虽然是风华绝代,手段却残忍的紧,好像是为了寻一个女子,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被他活活烧死。”回忆起往事,笙妩一向凉薄的面庞上涌起罕见的悲愤之色,“总有一天我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我死去的家人报仇。”
迦珞神色凝重,望着少女哀绝的神情,喃喃道:“幻月公子,这么多年了,他究竟还想干什么?”
“幻月公子?你认识他?这是他的名字吗?”笙妩诧异的抬起头。
“他叫云慕,是幻月魔宫的主人,幻月公子只是他的称号。他素来只穿白衣,喜欢带着一张月形的银色面具,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相貌。”
“幻月魔宫?那是个什么地方?”
“幻月魔宫是魔门之首,与聆音阁、花神教并称三大魔门,是七宗的死对头,仙门中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幻月境,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笙妩却突然笑了:“没关系,总算知道仇人是谁了。”
第二天两人一早便启程离开程府,微风从远处吹来,程府里一池的残荷随风摇曳,再也不复当日繁荣景象。
就像那个叫做初荷的女子,怀着美好的爱情和心中的那个男子走出她的世界,以为这便是永远,却不料这个世上最轻易的就被颠覆的就是世人所尊崇的爱情,痛过悟过之后,却以苍凉的结局收尾。
只见开始,难猜结局。冰冷的坟墓,黑暗的禁锢,爱情的救赎,百年后,望两人能双双解开心结重新踏上轮回之道,任前尘往事如浮云散去。迦珞目光悠远,凝神望着天际,那里一行鸿雁结伴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