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古之人目短于自见,故以镜观面;智短于自知,故以道正己。故镜无见疵之罪,道无明过之恶。目失镜,则无以正须眉;身失道,则无以知迷惑。西门豹之性急①,故佩韦以缓己;董安于之心缓②,故佩弦以自急。故以有余补不足、以长绩短之谓明主。
【注释】
①西门豹:战国初期魏国人,魏文侯时曾任魏国的邺(在今河北临漳西南)令。②董安于:春秋末期晋国人,赵简子的家臣。
【译文】
古代的人,因为自己的眼睛不能看见自己的容貌,所以用镜子照着观察面孔;因为自己的智力不擅长发觉自己的过失,所以用法术来修正自己。因此镜子没有照出毛病的罪过,法术没有暴露过失引起的怨恨。眼睛离开镜子,就没有办法修整自己的胡须和眉毛;人们离开法术,就不能辨别是非。西门豹性情急躁,所以佩带柔韧的熟牛皮带来提醒自己尽量从容和缓一些;董安于性情迟缓,所以佩带绷紧的弓弦来鞭策自己尽量敏捷急迫一些。所以用多余补充不足;用其他事物的长处来补充自己短处的就叫作英明的君主。
【原典】
天下有信数三:一曰智有所有不能立,二曰力有所不能举,三曰强有所有不能胜。故虽有尧之智而无众人之助,大功不立;有乌获之劲而不得人助,不能自举;有贲、育之强而无法术,不得长胜。故势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故乌获轻千钧而重其身,非其身重于千钧也,势不便也。离朱易百步而难眉睫,非百步近而眉睫远也,道不可也。故明主不穷乌获以其不能自举,不困离朱以其不能自见。因可势,求易道,故用力寡而功名立。时有满虚,事有利害,物有生死,人主为三者发喜怒之色,则金石之士离心焉。圣贤之朴深矣。故明主观人,不使人观己。明于尧不能独成,乌获之不能自举,贲育之不能自胜,以法术则观行之道毕矣。
【译文】
天下有三种必然之理:一是智者也有无法办成的事情,二是力士也有无法举起的物件,三是勇士也有无法战胜的对手。即使有了尧那样高的智慧,却没有众人的辅佐,大功就建立不起来;即使有了乌获那样大的力气,却得不到别人帮助,也不可能自己举起自己;即使有了孟贲、夏育那样的勇猛,却没有法术作为保障,仍不能总是取胜。所以形势总有不得心应手的地方,事情总有办不成的情况。所以乌获以千钧为轻而以自身为重,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真比千钧还重,而是形势不允许。离朱易于看清百步之外的毫毛,而看自己的眉毛和眼睫毛却觉得很困难,并非百步近而眉睫远,而是条件不允许。所以英明的君主不因为乌获不能把自己举起来就使他难堪,不因离朱不能自见而刁难他。顺应可获成功的形势,寻求容易成功的法则,所以所用的力气少而功名可以建立。季节有盛有衰,事情有利有害,万物有生有死,君主对这三种变化表现出喜怒之颜色,那么坚如金石的忠贞之士也会和他离心离德了,聪明的人就会摸到君主底细了。所以英明的君主观察别人,而不让别人观察自己。明白了尧不能独立地建成功业,乌获不能举起自己,孟贲、夏育不能胜过自我,运用法术来考察别人,那么观察臣下行为的方法就完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