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徐烈说的话,张秋并没有表现出张岑一般的惊讶,难道他不像张岑说的“秋哥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他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地掏出烟点燃了。
徐烈和张岑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他终于说道:“上车吧,我带你们见一个人。”
林肯车在深夜的临江大道上奔驰着,不用多久的工夫就驶出了市区,望着开过去的方向,徐烈忍不住问道:“是要去湖边别墅吗?”
湖边别墅是张家的“私家花园”,除了七叔不在那里住之外,家族里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全都住在那里。
张秋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去滨海。”
徐烈一愣,偏过头看了张岑一眼,见她眼神里也是一副不解之色,心情倒缓和下来,轻轻地揽着她,靠在座椅上依偎着。
滨海离临江只有一百多公里,通了高速后,大约只需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张秋的车开得有些快,一个小时后就进入了市区。绕过三五条宽敞的大道后,进了一条小路。这里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的夜市摊,大部分都经营着海产类的烧烤,生意非常不错。
从路口到巷尾都停满了汽车、单车、摩托车,张秋几经周折,才找到一处相对理想的停车位,把车靠了下来。
“秋少爷。”一个身材偏瘦,长相平庸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外面再套了一件花衬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灰色跨裤,脚上踏着一双皮凉鞋。
他瞅了徐烈和张岑一眼,目光有些惊诧,像是对张秋带人过来感到意外。
“这是我妹妹和妹夫。”张秋语气平缓地说道:“业哥,方叔在吗?”
业哥这才露出释然的神情,他笑了笑,说道:“在,要我过去叫他吗?”
“麻烦了,业哥,我们进去等方叔,”张秋说道:“你先按老规矩来吧。”
“哎!”业哥应了一声,走开了。
徐烈看出来张秋是这里的老顾客的,不过他着急的带着自己和张岑从临江赶过来,想必不是光品尝这里的海鲜那么简单吧。
巷子里两旁的房屋都是五六十年代盖的红砖房,在外墙上爬满了两三种常见的藤蔓植物,往上看,从三楼开始,已经有些许的一指宽裂缝。挂在墙外昏暗的白炽灯下,还能见着数条等候着猎物的壁虎。
张秋带着徐烈和张岑走进旁边一楼的房间,里面早摊开了一张老旧的餐桌,还有四张坐上去会“嘎嘎”作响的木头椅子。
四面的墙壁由于年代久远,渗出来的水渍都能分出六七层。在徐烈对面的地方,还贴着几张香港明星的海 报,挡住了窗口。
看得出来,这是一处相对安静和隐密的地方。
“听张岑说你今天应该在湖边别墅里过夜,怎么……”徐烈比了个手势,问道。
“哼!”张秋突然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地说道:“既然没拿我当张家的人,我又何必坐在那里自讨没趣!”
徐烈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张秋父亲张余鹤的事,想必当年的出走,在张家内部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要不然也不会祸延到今时今日。
张岑默然地低下头,张秋的感受最能体会的还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她现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极不好受。
“他们对我把控股权让出来有看法。”张秋冷然道:“说我把大好的机会丢掉了。”
对于张秋话中的意思,徐烈了然于心,原本恒星连锁张秋和张岑加起来的股份要大于徐烈的股份,但在徐烈扩股后,便拿回了控股权。
这当然不是张家里长辈愿意看到的,要是张秋和张岑手中加起来的股份还能绝对控股的话,在恒星连锁成长起来后,他们的“摘果子”行动必然要顺利得多,现在则充满了变数。
“如果你不好做的话……”
“不用!”张秋一摆手,说道:“我只拿我应该拿的那部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徐烈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当初在恒星控股进行省内扩张的时候,是他和张岑义无反顾的帮了自己,而现在……
“秋哥,”张岑抬起头看了张秋一眼,说道:“我们能不能从家里出来……”
“现在还不行,”张秋皱眉道:“还不到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张岑一副受够了的模样,连徐烈看着都不由心里一紧。
“等恒星系能够与张家抗衡的时候。”张秋平缓地说道。
徐烈眉头一跳,像是触摸到了什么,他一言不发地掏出烟,点燃,又把烟盒扔给了张秋。
“范仁的事……”张岑比划了一下,问道。
“是老五干的。”张秋冷冷地点燃烟,深吸了一口,说道:“潮哥今天还为这事和老五吵了一架。”
“潮哥回来了?”徐烈对张潮还是很熟悉的,但更让他心悬的是张秋口中的老五:“老五是谁?”
张秋点了点头:“他是代表偃叔回来,老人家最近身子不是很好。”
徐烈目光一黯,在前段时间去洛杉矶的时候,张潮和他的父亲张余偃可以说是十分的热情和周道,而且算上林丽的关系,张潮也不是外人。
“是五哥张寒,”张岑见哥哥不想提起,便把话接过来:“他是属于见不得光的人。”
徐烈心下一凛,见不得光的人?这莫非就是之前张岑提到过的暗势力?
“张寒比我们都要大十岁左右,”张秋冷冷地说道:“传说他小的时候就出了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后来又去了哥伦比亚,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家族里除了一些长辈外,我们这一辈的人都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是,”张岑续道:“只要是家族里不方便做的事都会交给他去做。所以他在家里还有一个外号……”
“什么?”徐烈问道。
“锥子!”张岑说完后,不知怎地,她反而打了一个寒战,脸色变得有点苍白。
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只是一种区别和代号,真正能形容一个人的就是他的外号。
锥子是什么意思?以前穷人家纳鞋底的时候,特别是千层底,一般的针是扎不进去的,只能那种一头是三分之一根吸管粗、半根吸管长的锥子,握住上面的木头握把,一点点地扎进去。
能够被称为“锥子”的男人,他绝对不简单。他的狠劲和绵劲肯定也像锥子一样。
“那李世锋和李铎……”徐烈皱眉问道。
“还不清楚,”张秋喟然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他出手的,像他们,只需要七叔招呼一声便够了。”
徐烈黯然地点了点头。
李世锋和李铎就像是牢笼里的土狗,只需要用针刺一下,就完蛋大吉,而范仁则是在草地里的野狼,只有锥子才能给他致命的打击。
“为什么以前你没告诉我?”徐烈苦笑道。
“有必要吗?”张秋晒然一笑。
徐烈默然点头,如若不是张寒对范仁动手,而自己又和张岑急冲冲地赶到临江的话,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张秋如若晚一天和徐烈见面,经过一晚的时间,不知又会产生怎样的变数。
一切的一切,都只在弹指之间产生莫大的影响,这一点,两人都想不到。
业哥推门进来,提着一把老旧的锡茶壶,底部已经由于长期柴火的烧灼像抹上了黑黑的一层炭似的。
他把四个瓷碗放在桌上,然后老练将茶倒入碗内。茶一出锡壶,徐烈便觉得精神一振,忍不住脱口道:“好茶。”
业哥瞟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这茶叫‘醉死人’,”等业哥出去后,张秋笑道:“是业哥家里自己种的,又掺杂了一些别的原料。利用沉淀三次过的海水浸泡后,不但带有一般茶叶的清香,还有一股米酒似的醇香,传说喝多了的话,有可能会醉,也算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吧。”
正说话间,门再次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陌生人。
张秋恭敬地站起身,说道:“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