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独步回到自己的居处,想起适才陈月影身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眸中难得地现出惊恐之色,更显得楚楚动人、秀色可餐。他不禁轻抚双唇,心中所想的,却是她柔唇的甜美滋味。体内一阵阵的躁动难耐,令得他难以成眠,忍不住翻身坐起,望了望窗外月色,看来已是寅时,再过得几个时辰,便是她和古斜阳拜堂之时。
昨夜紧拥住陈月影之时,他所说的话其实并非玩笑。那一刻他真想就此掳走了她,什么也不再理,只是贪恋着她的唇舌、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但随即想起了柯岩和莫池言的吩咐,他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当日他们命陈月影和叶韵蕾破坏了拜将台之会,这次云独步想再亲眼看看,柯岩和莫池言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破坏这场婚礼。
不错,这场婚礼,非得有人破坏了它不可。云独步紧捏双拳,要他眼看着陈月影嫁给古斜阳,这绝不可能。忽然间,他又有些后悔,昨夜不该就此放过了她。
“哼,古斜阳,我不会让你这么高兴。就在你成亲之日,自你眼前将她夺走,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云独步喃喃道。
忽听一人轻轻笑道:“想不到你对陈月影竟会如此执着。”
云独步已听出那人是谁,冷冷道:“既然来了,还不进来,想被人发现你的行踪吗?”
一人翻窗而入,在桌前坐下,正是莫池言。
他在黑暗中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笑道:“我本想进来,只不过见有人辗转反侧、长吁短叹,才不想进来骚扰人家罢了。”
云独步淡淡道:“柯教主这次又有何吩咐?”
莫池言一挥手,已将一包东西丢给云独步。云独步伸手接过,低声道:“下毒?”
莫池言道:“今日古斜阳和陈月影成亲,教中上下,只要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去大殿喝一杯喜酒。我看,会需要不少美酒吧?”
云独步哼了一声,道:“圣教之中不只你一个用毒高手,你别忘了,当日拜将台之会,那些正派中人也是中了这一招。”
莫池言笑道:“你放心,我所制的毒无色无味,就连银针也试不出来。而且中毒之人没有任何症状,直到他们想要出手之时,才会发现身中剧毒,四肢无力,越是运功,毒发的就越快。”
云独步面上微微变色,道:“难道你要毒死圣教所有人?”
莫池言道:“柯教主的目的是夺回教主之位,我们又怎会杀死所有教徒?这毒虽不能致命,却能令人功力全失,形同废人。哼,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恐怕是最大的折磨。到时,唯有听命于柯教主,才能拿到解药。”
云独步知道他们其实是想用毒控制教中众人为之效命,这种手段比起屈放华更为歹毒,至少屈放华还没有将这种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即使如自己这样的铁石心肠,听了也觉过分。他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事成之后,你们会如何处置陈月影?”
莫池言微笑道:“如何处置陈月影?这不是应该由你来决定吗?教主一言九鼎,既然他说过会将她送给你,自然不会食言。”
云独步这才默然将纸包收入腰间,道:“所有的酒都存放在庖丁堂,白天人多眼杂,我们现在就去。”
莫池言道:“我也正有此意。”自怀中取出黑巾,蒙在面上。
云独步亦换上了夜行衣,以巾蒙面,与莫池言一起悄然出门,向着庖丁堂飞奔而去。
两人轻功甚高,对总坛之上的路径又极为熟悉,轻而易举便避过了巡夜教徒的耳目,来到庖丁堂,只见果然已有数十坛美酒整整齐齐摆放地窖之中,他们立即取出装了毒药的纸包,分别放入酒坛之中。
两人正自投毒,忽听得门外有细微的脚步之声,云独步急拉了莫池言一把,两人急吹熄了烛火,藏身于角落之中。只听一声轻响,地窖的门已被人推开,那人点亮了火折子,云独步向外望时,原来却是崔明镝。
只见崔明镝正欲点亮墙上烛台,忽望着烛台怔了一怔,这才慢慢点燃。云独步心念电转,想起自己与莫池言刚刚才吹熄烛火,此时烛泪未凝,以崔明镝的细心,自然能够立即看出有人在这地窖之中。
事亦至此,唯有先发制人。云独步毫不迟疑,早已自藏身之处掠出,一掌向崔明镝拍出。崔明镝看到烛台中红蜡犹软,早已存了戒备之心,立即出掌相迎,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云独步默不作声,出掌如风,毫不留情,招招欲致人于死地。数招之间,崔明镝已觉察到他的身份,怒道:“竟然是你?你究竟有何图谋?”
忽听身后风声飒然,却是另外有人不知自何处掠出,向他击出一掌,崔明镝避过云独步的掌分,回身出掌,双掌拍实,忽觉掌心微微一痛,似被蚊虫咬了一口,急向后跃出,只见掌心有一个细细的针孔,只不过一瞬之间,整个手掌已乌黑肿大。他知道中了剧毒,又急又怒,喝道:“你们……你们为何……”
以毒针伤了崔明镝的,自然就是莫池言。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毒针,冷笑道:“只怪你运气太差,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云独步淡淡道:“他一向小心谨慎,想必是心血来潮,想在婚礼之前于各处巡视一番,以免有失。”
崔明镝道:“云独步,你……”剩下的话已说不出来,颓然倒地,面上已被乌黑之气所笼罩。
莫池言望着他的尸体,道:“可惜,他心思细密、计谋出众,不失为圣教中的一个人才。若不是他撞破我们的好事,我又怕惊动其他人,才不得不杀他灭口。否则,他若能为我们所用……”
云独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宜。快将毒药加入所有的酒坛中,再将他的尸体处理妥当,再过片刻,天就要亮了。”
莫池言冷笑道:“处理尸体,又有何难?”取出化尸水,洒在崔明镝的尸首之上,转瞬之间,尸首已化为血水,慢慢渗入土中。莫池言又以足抹地,用旁边地上的干净泥土掩盖了血水的痕迹,地窖中顿时又恢复了原状,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血腥残杀。
云独步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已将剩下的酒坛中全放入了毒药,这才道:“好了,我们走。”
莫池言道:“你做事果然干净利落。哼,与你一起共事多年的人就死在面前,你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也算是心狠手辣了。”
云独步冷冷道:“我早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莫池言紧盯着他,忽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但你至今所做的事情,却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与女人有关吧?”
云独步面色微微一变,向他看了一眼,这才道:“哼,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你不觉得,这同样是为了自己吗?”
莫池言笑道:“不错,你说得很对。人性自私,其实每个人做事都是为了自己。走吧,今日还有一件大事,等着我们去做。”
云独步默然不语,已吹熄了烛火,闪身出门。
* * *
“陈姑娘,新衣就放在这里,请你快些换上,我们好为你梳妆打扮。”两名婢女将新娘的大红嫁衣放在了桌上,笑着向陈月影道。
陈月影点了点头,看着她们退出门去,又轻轻将门关上,这才走到桌前,轻轻摸了摸新衣。
嫁衣是用上等的丝绸所制,入手软滑细腻,图案绚丽夺目,她心中竟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喜悦。当日在沙漠之上,同样也是被逼成亲,那时她的心情却比现在沉重得多。也许,是因为这次虽然也是被迫,但自己所要嫁的人,却是古斜阳吧?
想起昨夜与他终能互吐衷肠,陈月影的面颊不禁微微泛红,忽听外面的婢女已然敲门道:“陈姑娘,请问你换好衣服没有?我们要进来了。”
陈月影道:“请再等片刻。”这才急急换上嫁衣,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那两名婢女推门而入,不由呆了一呆,这才笑道:“陈姑娘,你穿上这身嫁衣真是美丽,难怪寒涯使者会钟情于你。”
陈月影面上更红,默然不语,已在镜前坐了下来,刚取过象牙梳想要梳头,一名婢女已夺过象牙梳,道:“陈姑娘,你坐在这里就好,我们自会为你梳妆打扮。”
另一名婢女亦笑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让你做个最美丽的新娘子,否则的话,寒涯使者一定不肯罢休。”
陈月影听她提起古斜阳,更觉不好意思,任她们摆弄自己,一声不吭。
却听那婢女轻轻笑道:“寒涯使者自小跳脱顽皮,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定了心性,愿意娶妻。”
另一人道:“这样岂不是更好?难得他能找到意中人,教中上下,都为了他而开心。”
先前的婢女却低声道:“那却也未必。至少右护法,就不见得会高兴……”
她的同伴立即“嘘”了一声,道:“小心被人听见。”
两人再不开口,默默地为陈月影梳好头发、薄施脂粉、点了朱唇,这才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会,笑道:“果然是天生丽质,不必刻意装扮,已是完美无瑕。”
忽听门外人声喧哗,有人敲门道:“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有?时辰将到,教中人都已在大殿之上等候了。”
陈月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虽然对这一刻有所期待,然而总有种不祥的感觉在心中挥之不去。听昨夜云独步所说的话,柯岩和莫池言他们今天一定会有所行动。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中玉笛,只听身边的婢女已道:“陈姑娘,请盖上喜巾,我们扶你去大殿行礼。”
大红的喜巾轻轻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忽然之间,陈月影觉得自己的前路也像是被它所遮掩,令她再也看不清楚。
* * *
“斜阳,你再走来走去,我这里的地面也要被你踏破了。”梅儿望着坐立难安的古斜阳,不禁笑道。
古斜阳面上一红,道:“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不知为何……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梅儿凝视了他,招手道:“你过来。”
古斜阳依言走到她面前,梅儿伸手替他整了整新衣,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又怎能再如此沉不住气?别忘了,你的妻子以后便要靠你来保护。”
古斜阳挺起了胸膛,道:“我知道。梅儿姐姐,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我根本没有胆量去见她,也就不会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梅儿面上掠过淡淡的惆怅之色,道:“难得能遇上一个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女子,你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辜负了她。”
古斜阳道:“能够娶到月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如果这是个梦,我只希望梦永远不要醒来。”
梅儿怔了一怔,这已是古斜阳第二次用“梦”来形容,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祥,急道:“别再胡说了,时候不早,你再不去大殿,恐怕新娘子就要等急了。”
古斜阳拉起了她的胳膊,道:“你同我一起去。”
梅儿笑道:“莫非你还在害羞?”
古斜阳面红过耳,尚未回答,已听一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陪你去大殿,如何?”屈放华已缓缓走进门来。
古斜阳道:“屈大哥,你也来了。”
屈放华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又怎会缺席?有我和梅儿陪你,你是不是可以去见你的新娘了?”
古斜阳红着脸点了点头。屈放华已牵起梅儿的手,笑着走出门去,古斜阳便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路上所遇的教众,在向屈放华和梅儿行礼之后,亦纷纷向古斜阳道贺,古斜阳满心欢喜,自然也一一致谢。
只见大殿内外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教中众人大多已聚集在殿内。忽见风留行匆匆迎上前来,道:“教主……”轻轻在屈放华耳边说了几句。
屈放华眉头微微一皱,道:“再派人四处找找。”
风留行道:“是。”立即离去。
古斜阳见屈放华神色有异,急道:“屈大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