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门外有人轻声笑道:“大师,我们应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你说是否?”又一人大步走入神祠,却是个陌生男子,看他身上装束,应该是昆仑门下。
虚明却讶然道:“你的声音……难道你是……”
男子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笑道:“之前未能以本来面目相见,实在惭愧。”正是昆仑掌门布翼。
虚明惊道:“布掌门,你为何……”
布翼道:“实不相瞒,当日在昆仑山上,我险些被人所害,幸好有凌幻虚预先示警。为了查出那些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我一直假死,而这两日与各位相见之人,则是假的。”
虚明道:“原来凌幻虚和楚天云所说果然是真,这么看来,当日松竹道长之死也十分可疑。”
听到这里,杨梦蝶也将面上易容之物拭去,道:“两位掌门,当日在武当下葬的松竹道长是假的,我曾与凌幻虚前去查探,发现了他面上的易容之物。真正的松竹早已死在一个孤岛之上,凌幻虚就是因为拿到了他的掌门指环,发现事有可疑,这才返回中原向各派示警。”
虚明和布翼向她望去,吃了一惊,道:“杨掌门?”
杨梦蝶抱拳道:“失礼,其实我也因为被人追杀而被迫乔装改扮,暗中监视假冒我的人究竟有何企图。”
虚明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些人竟已悄悄向如此多的门派下了毒手。”
布翼却又向徐若清道:“徐少侠,难道你……”
徐若清急道:“其实我最近发现家师有些不妥,怀疑他并非真正的家师,恰好杨掌门与凌幻虚他们也在追查此事,我这才会与他们暗中联系。”
布翼皱眉道:“八大门派之中,竟然有一半以上已遭毒手。他们以假乱真,前来参加这青州之会,不知究竟有何图谋?”
忽听一人道:“到了明日,自然就有分晓。”
众人都向门外望去,只见凌幻虚和楚天云已走进门来。
杨梦蝶喜道:“你们俩终于来了。”
凌幻虚向她微微一笑,与楚天云同时向众人抱拳见礼,楚天云已开口道:“多谢四位仍然相信我们,冒险前来相会。”
杨梦蝶道:“昨日之事,一定又是烟罗教的阴谋,我绝不相信会是你们所为。”
布翼道:“我的性命是凌姑娘所救,我也不肯相信。但是,那块刻有姑娘姓名的玉佩,为何竟会在死去的杜七先生手上?”
徐若清忽道:“我觉得那玉佩反证明了凌姑娘不是凶手。”
在场众人都感奇怪,向他望去,徐若清继续道:“昨日卢掌门拿出玉佩质问凌姑娘之时,我曾留意到凌姑娘自项间拉出了随身佩带的另一块玉佩,很少有人会同时佩带两块同样的玉佩在身上。也就是说,杜七先生手中的玉佩未必是从姑娘身上扯下,而是有人故意嫁祸。”
他一番分析丝丝入扣,虚明和布翼不禁都轻轻点头,杨梦蝶则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不由微微一笑。
凌幻虚取下颈间的玉佩,道:“其实那块玉佩确实是我的,但因为与一个朋友的玉佩极为相似,不知何时竟然不小心调换了过来,而那位朋友不久前落入了烟罗教手中。”
楚天云接着道:“其实我们会在那个石室之中,就是为了救那位朋友。”
虚明点头道:“果然是好厉害的陷阱。他们费尽心思,如此布局,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却听布翼道:“大师,你难道没有发现,经过昨日之后,烟罗教的屈放华已获得各派的信任,现在恐怕没有人相信他竟是魔教教主。更何况,如今几派的掌门,都是烟罗教之人假冒,明日青州之会上,无论屈放华说什么,那还不是一呼百应?”
凌幻虚道:“我们所担心的,也是如此。到时屈放华轻易就能取得八大门派的拥护,就算想当武林盟主,也未必没有可能。”
虚明道:“明日之会,我们一定要揭穿烟罗教的阴谋,阻止他们继续妄为。”
楚天云道:“大师,少林是泰山北斗。我想明日之会,还需大师先行出面,再由布掌门、杨掌门和徐兄弟揭穿假冒者的身份,想办法让他们说出指使他们的人是谁,破坏他们的计划。”
虚明合掌道:“这是老衲份所应为之事,自当竭尽所能。”
凌幻虚道:“我们也会想办法混入会场,见机行事。”
布翼点头道:“好,那明日我们就在拜将台上,将烟罗教的诡计告之天下。”
* * *
与虚明、布翼、杨梦蝶和徐若清告别之后,凌幻虚和楚天云便留在土地神祠之中歇息,欲待天亮之后,再去拜将台揭发阴谋。
虽在一室之中,他们却有意选择了相隔甚远的两个角落各自休息,这自然是有所避忌。然而,以凌幻虚和楚天云的个性,根本不会为了世俗之见而做出如此刻意的举动,也就是说,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关欣仪。
因为察觉了关欣仪对楚天云的心意,凌幻虚才会处处避忌。然而,以她的性格,若不是对楚天云也已有了异样感觉,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情难自制,恐怕她也不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而以楚天云的聪明,自然也能猜出她的心意,知道她已如此苦恼,又怎忍再有所行动,令她增添更多的忧愁?他也唯有克制住心中的那份深情,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此刻夜深人静,土地神祠本就不大,两人虽在相反的角落之中,却仍连对方的呼吸之声也可听见,近在咫尺的感觉如此强烈,使得两人的心不禁都“砰砰”地跳了起来。
正自心神不定,忽听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楚天云蓦地坐起。凌幻虚立即察觉,也起身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夜枭的叫声……是圣教中的联络暗号。”楚天云立起身来,沉吟道,“有圣教的人在附近,不知是不是为了明日之会。”
“是不是,去看一下便知。”凌幻虚道,当先循声飞奔而去。
那夜枭之声却是自飞星山中传来,两人转瞬之间,已到了近处,只见一人静静立于山间的一株松树之下,身形颀长,却是顾锦城。
看见是他,凌幻虚和楚天云心中同感震动。一个想起与他面貌身形一般无二的dyx,另一个则记起昔日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不禁都呆立原地,说不出话来。
反是顾锦城微微一笑,先开口道:“你们果然来了。”
楚天云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会是你。欣仪在哪里?”
顾锦城没有回答,却望向了凌幻虚,半晌才道:“我曾经劝过你,别再踏足中原。”
凌幻虚缓缓道:“我也没想过会再踏足这个险恶的江湖……”忽目注了顾锦城,道,“子枫究竟是何人所杀,你一定知道!”
顾锦城默然半晌,终于道:“不错,你们所想知道的事,我全都知道。”
楚天云一直凝视着他,这时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不会告诉我们。”
顾锦城唇角一动,又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道:“不愧是楚天云。我不仅不能告诉你们任何事,而且,还非杀了你们不可。”“呛”地一声,剑已出鞘,直刺向楚天云。
顾锦城忽然出手,楚天云立即拔剑相迎。凌幻虚急道:“顾锦城,你为什么要帮屈放华?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顾锦城剑法犀利,招招皆欲致人于死地,闻言道:“凌姑娘,看在羽仙的面上,你速速离开,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凌幻虚道:“你既然不想与我为敌,为什么还要出手?”
却听楚天云轻叹道:“因为他要杀的人,是我。”
顾锦城道:“不错,你知道就好。屈放华已下了严令,无论用何方法,一定要取你性命。如果她再不走,就只能陪你葬身于此。”
楚天云心念电转,已知烟罗教早有布局,今夜看来凶险无比,急向凌幻虚道:“你快走!”
凌幻虚却已抽出长剑,道:“要走一起走。”向顾锦城一剑刺去。
顾锦城在心中轻轻一叹,忽用力在地上一踏,借力抽身后跃,已到了数尺之外。
楚天云见他行动有异,知道必有蹊跷,正欲也退开一边,脚下土地忽地向下塌陷,无法使力,身不由己地向下坠去。
凌幻虚急向前一扑,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但她前扑之势太急,加上楚天云本就比她重,一带之下,连她的大半个身子也被拉向刚刚出现的缺口,她急用足尖勾地,只觉触到了一样坚硬如石的东西,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楚天云和凌幻虚只觉身在狭窄的圆形空间之中,以至于凌幻虚无法用力将楚天云抛出洞口,一摸洞壁,竟是石头,原来这却是一个废弃的枯井,被烟罗教以竹垫盖住洞口,又以土掩埋。适才顾锦城与楚天云争斗之间,将他引到竹垫之上,用力踩断了竹垫,这才令得楚天云落入井中。
楚天云横过长剑,微一用力,已深深插入身边的井壁之中,借以稳住身形,正欲先将凌幻虚推出井外,忽听劲风飒然,凌幻虚轻轻“咦”了一声,足尖竟已松了井沿,也向井中坠落下来,他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已伸手将她接在怀中。
凌幻虚立即也将长剑插入石壁之中,借以稳住身形,只听楚天云道:“发生了何事?”原来他人在井中,无法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凌幻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觉有人向我袭击,我既然无法还手,只有自己跳下来。”
却听井外一人道:“顾长老,这次能够歼灭圣教的两个敌人,有劳你了。”却是风留行的声音。
又有一人道:“他们虽然落入井中,却未必会死。”正是云独步。
“无妨。”忽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楚天云依稀记得,他是教中最善计谋的崔明镝,只听他继续道:“枯井之下,全是剧毒无比的毒蛇,只要我们用大石将井口盖上,不出数日,他们就会成为毒蛇的饵食,尸骨无存。”
凌幻虚和楚天云的心中都是一惊,井中一片黑暗,若不是听见崔明镝这么说,谁会知道下面竟是毒蛇窟?
不知顾锦城做了什么,只听风留行冷冷道:“顾长老,难道你想救他们?”
顾锦城却默然无语,接着便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想是崔明镝、风留行、云独步他们合力搬来了巨石。果然,只听一声闷响,井口已被他们封上。